“唉,小娘子你就是太讲道理了。”沈猫儿摇摇头,“外有鞑子大军压境,内有士绅大户兴风作浪。孙一亮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人,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道理不是讲给大户们看的,是讲给百姓们看的。”吕涣真说道,“没有百姓的支持,镇江堡我们守不下来,若是不讲道理地将孙一亮他们杀了,百姓们会怎么想我们?今后征发民夫,征粮征饷,我们找谁去?”
“这确实是小娘子说的在理。”
“我们刚来镇江堡时,人生地不熟,管理百姓全靠孙一亮的理民局,他在本地是颇有威望的。现在他要叛徒,确实该杀,但不是光杀了就完事了,杀大户,也必须杀得对我们有用才行。”吕涣真说道,“杀孙一亮,我们要堂堂正正地杀,要在百姓心里杀出威风来。”
“卑职,明白了!”沈猫儿缓缓走到奸细身边,他被绑在一根十字架上,身上已经有了伤痕,看来昨晚是经历了一番刑讯逼供的。
“若是能从叛徒嘴里敲出口供来,这算不算咱们的道理?”
“当然算。但是还不够。之前镇江守备投降鞑子,也难免有这些大户在其中撺掇的影子孙一亮和大户靠着理民局在镇江施了一些小恩小惠,可是肯定也有不少被他们敲骨吸髓,欺压许久的人。”
见吕涣真越说越兴奋,沈猫儿问道:“小娘子是想”
“效仿诉苦大会,搞一个公审大会!”吕涣真眼睛里闪着光,“既能杀了这些叛徒们,也能获得镇江百姓的民心!”
“卑职以为,此计可行!”沈猫儿是见识过诉苦大会的威力的。不论新军军士们事后是怎么想的,起码在诉苦大会后的几天,他们对吕小娘子是颇有倾心归附之感的。效仿诉苦大会搞一个公审大会,效果也不会差。
“那么审出口供一事,就交给卑职了。”
“你有把握吗?”看着眼前这个一身伤痕依旧闭口不言的男人,吕涣真有些怀疑,“口供可是最关键的一环。”
“卑职当然有把握。”沈猫儿看着眼前的男人,脸上忽然绽出了一个少见的露齿笑容,看得吕涣真心里忽然一哆嗦。“不但口供能审得出来,还能叫他在公审大会上带头指证呢。”
“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吕涣真感到身上颇有些不自在,于是掉头离开了牢房。
山东,登州府。
新上任的登莱巡抚袁可立,与身后一众外派官员们,经过多日的行程,总算是到达了登州。袁可立是万历十七年便为官的老臣,在朝中很有些地位,因此登州、莱州两地的官员们纷纷出城数里,夹道欢迎,仪式颇为隆重。
面对这样铺张的迎接仪式,袁可立有些不快。登莱眼下涌入了大批辽东难民,各地赈济的任务都很重,如此大搞形式实属不必。想到身上肩负的担子,袁可立恨不得略过这些乱七八糟的礼节,直接进巡抚衙门办事去。
“学生晚辈,恭迎巡抚袁大人上任!”上百号各级官员一齐下拜的场面极其壮观,但袁可立却没有心思沉浸在权力带来的威风中。他步子很快的经过了众位文武官员的身边,简单寒暄后,便朝下一个人走去,丝毫没有多停留的意思。
来迎接袁可立的,还有诸多武将,大多是各地总兵、守备们。袁可立粗略的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站立的军士们,虽然他们为了迎接袁可立而特意穿上了干干净净的盔甲,但从站姿、纪律上面看,仍然是肉眼可见的一般。
看来整备登莱武事,还是任重道远哪。袁可立心中叹道。就在此时,前方一员精神矍铄的老将向袁可立行礼,看着老将身后的军士们,一个个身材精瘦,战得笔直,精神面貌与其他武将的兵大不一样。
“这位将军是”
“末将,登州总兵沈有容,见过袁部堂!”
“原来是沈总兵,幸会幸会!”袁可立的这句“幸会”并不是客套话。早在万历七年,沈有容便中了武试,开始了军旅生涯,算来比袁可立做官还要早上十年。他这一生大多率领的是水师,足迹踏遍蓟辽、山东、台湾和两广,与荷兰人和倭寇作战多次,立下赫赫战功,是明朝难得的海战将领。
袁可立早就听说过沈有容的大名,只是二者一文一武,未曾见面过。如今袁可立五十九岁,沈有容六十四岁,二人暮年得见,不禁感叹命运无常。
“有沈总兵这员虎将在,鞑子的海疆,看来不会太平了。”袁可立称赞道。
“沈有容虽年过花甲,亦可效廉颇之勇于部堂大人。”沈有容单膝跪地道,“袁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兵发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