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太子,又能有多少身不由己之事?若非是为了权势名利,难不成,还能搬出天下苍生这套悲天悯人的说辞吗?
德妃的声音却是愈加低沉,“娘娘应当知道,这是何人的后宫,这又是何人的天下。”
我的心中已然有所动容,若不是那人默许,刘朝宗又怎么做得成那样的事!
德妃又道,“殿下也非有意瞒着娘娘,否则,以巧云的机智,是断不会让娘娘拿住了破绽的。”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头头是道,刘朝宗做事一贯小心,若是他不想我知道的事,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晓得,若是他想让我知道,也会有他自己的门路。
“殿下所为,不仅是为了保全东宫主位,亦是为了保全娘娘。这份情谊,在这帝王之家,更显难能可贵。”德妃叹息道,“而这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娘娘今后自会明了。”
我问她,“巧云给您的,可是药丸?”
德妃道,“是药丸,不过是掺了朱砂的药丸,也算,减少了些苦楚。”
朱砂确实可以入药,却不能长期服用,皇后自三年前便开始服用,最终以她眼中的续命药步上了黄泉。
“此事,不会再有除娘娘以外,多余的人晓得。”德妃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无奈,“而所有牵扯其中的宫人,会永远守着这个秘密的。”
“以什么样的方式?”我的声音已有些沙哑。
“殉葬。”
从德妃口中吐出这二字,更加显得这件事的荒唐!
“娘娘会觉得荒唐吗?”她似乎摸准了我的心思,苦笑道,“至少,所有铺路的人,都不这样觉得。”
或许,这才是我真正未曾理解透彻的皇家。
从德妃宫中出来,天色已暗。昏黄的灯盏勉强照亮了我前方的路。只是那路上的景色,我已分不清是真是幻。
今日是皇后的头七。
我不自觉地来到了长秋宫内,这里冷清得可怜。
刘朝宗早已遣散了宫人,独他一人跪守在灵前。我看着他那孤冷的背影,心头竟隐隐作痛起来。我唤他,却是情不自禁,“六哥。”
他问我,“她今夜会回来吗?”
“民间的传说,大多信不得。”我为皇后上了一炷香后,亦陪他跪在灵前。
刘朝宗抬眼望着棺木,道,“她问我是否怨她,可我对她,不是怨,是恨!”
我觉察到他言语中的隐忍和不甘,可转而,他的不甘也只化作了一句,“她就这样走了。”
曾几何时,我也怨过棺木中的那个女人。可如今的她,倒让我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情,她曾是那样骄傲的一个女人,最终却也只落得个惨淡收场。
我道,“您所有的恨与怨,也都该随她一起走了。”
他问我,“那你的呢?”
我没有作答。
之后,我们也没了言语,相守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