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过后,第二日晴空万里,学校里有射箭课。
孙绾绾打家里拿出自己的弓箭,对着孙筱筱。
她看着她就来气。
孙筱筱没心没肺地大笑着:“哈哈哈,我知道你很难过,江一帆他不要你了,你活该。你射我啊,你倒是射我啊!你射不中我,你就是王八!”
孙绾绾头脑一热,她要她的蜡箭头,撞烂孙筱筱的这一张丑恶的脸!
孙绾绾牙一咬,心一横,手一松,箭身破空而去。
却听耳旁一声惨叫,她回过神来时,孙筱筱的身体,就像一座山一样,坍塌在她眼前。
血流如注。
孙绾绾杀人了,她杀人了。
17岁的高考前夕,她莫名其妙就杀人了。
同学们都说,她是蓄意杀人,她跟孙筱筱不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
以上,就是孙绾绾的故事。
7年后的今夜,无风无月,亦无故事。
我被江一帆从茶室里带出,坐在他的车上。
瞧着窗外江水,恍然间又瞧见那烙印了当年记忆的淮阳大桥。
我记得,江一帆曾在这个地方抱过孙绾绾,又在这个地方推开了孙绾绾。
江一帆停下了车,他拉我出来,“砰——”用脚踢上车门。
他将我抵在大桥的栏杆上,双手环住,喃喃唤了一声“绾绾”。
他说,“绾绾,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7年前那个雨夜,就是在这里,你问我是不是不要你了,我当时说的是气话,我爱你你不知道吗?”
“如果7年后,我在这个地方收回那句话,我们是不是,还能和以前一样?你不是最爱我的吗?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拉着我的手说,“来,我们重来一次,你再问我一次。”
他说,“我们昨天已经领过结婚证了,我们现在是最亲的人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他说,“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到了现在你还要气我吗?我知道你也爱我,我不会让别的男人碰你,不会。你也别再气我了。”
他的声音,就像从那些遥远回忆里传来的一样,带着些迷茫又昏暗的色彩。
他说那太让人难过了。
他低声说,“这么多年,我其实已经够难过的了。”
我仰着脖子,任凭他的吻落下。
他喃喃着,一遍又一遍,“孙绾绾,你是我的,你要记住,你是我的。”
他一字一句说着,说,“你待在我身边,好好的。”
他说的没错,很多事我都还记得。
我记得他那晚,来孙绾绾家找宋女士。
记得那被他撬过的门锁,记得他亲手磨制的钢铁箭头,记得他说他不是来找孙绾绾的。
他是来找宋女士的。
带着箭头,装在了孙绾绾的弓箭之上。
可那晚宋女士没有来,他没如愿以偿给她个教训。
因为临近高考,执法局同意先让孙绾绾在严密监视下,先行参加考试,案件延期调查。
孙绾绾还记得,自己从高考考场里走出来,被执法者带走的时刻。
乌決決的人群朝她望过去,只有江一帆低着头,匆匆离开。
孙绾绾扑过去,喊他的名字:“江一帆——江一帆——”
“你看我一眼。”
她哭着说,“你看我一眼。”
江一帆没有抬头。
孙绾绾说,“你可以证明我没有那种箭头的,你可以证明我根本就不想杀孙筱筱,你可以证明那是个意外,我没有杀人!只要你一句话,江一帆——”
她逐着他的身影,踉跄着向前跑,最后,被身边的两名女执法者,死死拖住。
江一帆消失在视线中,江一帆消失在记忆里。
他总是喜欢将她拽出泥潭,又推入地狱。
而今。
江一帆将我推在淮阳大桥的行人栏杆。
他开车回来的一路上,都在喝着酒,他喝醉了,醉醺釀的。
江一帆一只手摁住我,甜腻的酒气,喷在我的耳朵上,带着些游走不定的气息。
他红着眼睛说:“孙绾绾,你坐过牢,我现在是不是也得去坐个牢,咱们才能扯平?你才肯原谅我?”
江一帆有些无助地抓着头发:“你想让我怎么做,才肯好好呆在我身边?是不是只有我去死——”
我促狭瞧着他,笑得漫不经心:“对啊,我就是想要你死,你死了我,才能甘心。”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是孙绾绾,所以没有资格,替她说出一句原谅。”
江一帆眼眶红了。
“说什么胡话?”
他有些慌乱,忙亲昵挨了挨我的脸颊,“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着你,我会一生一世照顾好你。所以,别再说这种傻话。’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你给我听好了,江一帆,我不是孙绾绾,孙绾绾她已经死了。她17岁那年就已经死了,因为你。”
“你这就是在逼我去死。”
他的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他退后几步,醉醺醺地说,“你是在逼我从这里跳下去,你就是在逼我。别这样。”
他一只手捂住眼睛,喃喃,“别这样。”
我不动声色看着他。
他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
再次遇到左诀时,已是在青冈市执法局。
左诀真是太残忍了,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
我的手,被手铐铐了这么久,都磨出血痕了,他还在死死盯着我,眼睛像钩子,似要将藏于我内心深处的秘密全给钩出来。
“江一帆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淮阳大桥上。”
“为什么在那里?”
“我们是夫妻,深夜幽会。”
“他为什么会跳下河去?”
我的眼睛虚了一下:“我不知道。”
我漫不经心活动了活动脖子,“怎么,我男人尸骨未寒,你们就来找我麻烦?难不成,是我将他推下去的?那里有摄像头,肯定看得出来,我根本没碰他。”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狡黠笑,“左博士,不会是他误会我那晚,跟你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气得跳下河去了吧?这样,你可就说不清喽!”
左诀看了我一眼:“你不是孙绾绾。”
我翻了个白眼,示意他去看我的结婚证和身份证,那上面一清二楚写着我的名字:孙绾绾。
左诀摇头说:“你不是江一帆要娶的那个孙绾绾。”
我不说话了,随便他吧。
反正他查不出什么来。
左诀说得对,我的确不是江一帆要娶的那个孙绾绾,我只是跟孙绾绾长得很像的普通女人。
我原名叫作许静宜,前段时间才改成孙绾绾的。
我的确坐过7年牢,不过,是因为诈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