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房间,很少能见到太阳,整个屋子又暗又潮。
附近还有条城铁线,两三分钟就有列车经过,居住条件委实算不上好。
张晨瑞挂了电话,谄笑的表情随之收起,两条法令纹又深又长,让那脸色看起来格**沉。
趿拉着拖鞋,走到堆满衣服的沙发旁边,把那衣服往旁边一推,挪出个空顺势坐下。
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对着它指指点点,“欠你那么点钱啊,天天追在老子屁股后头要,呸,一副穷酸样!”
随手把手机扔到一旁。
张晨瑞两手交叠在脑后,躺在沙发上,舒服的“哎呦”一声,“等着吧,老子马上就有钱了,到时候先把这破房子换了!”
一双浑浊的双眼转啊转的,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静默了半晌,窗外又有列车经过。
男人诈尸般猛地坐起,“老太太那点钱什么时候才能到手,小丫头片子赶紧死了才好!”
“叮咚”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吓得张晨瑞一个激灵。
慢吞吞地挪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见是一个小姑娘,就放心地开了门。
门开的一瞬间,屋子里的不知从何如来的陈腐气息,瞬间袭来。
陈敏在那股气息里,感受到一种生命即将走到头的悲哀。
一抬头,她就看见了张晨瑞。
“你是谁?”那人开口问道。
陈敏把行李箱和百合花递过去,“我是张琪的同学,她让我把这些交给你。”
张晨瑞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很不能理解,那小丫头为什么会要这些东西交给自己。
按理来说,那丫头应该再也不想看见自己才对。
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不自觉地低头闻了一下那束花,香得几乎有些刺鼻了,似乎还刚刚喷过水,湿漉漉地冒着水汽。
“张琪死了。”
陈敏的话,让张晨瑞闻花的动作一顿。
他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陈敏冷漠地看着他,再次重复道:“张琪死了。所以,托我把她最后的这点东西交给你。”
那个眼神向来浑浊的中年男人,在一瞬间眼睛里的光彩亮的出奇,喜悦、激动或者是不可置信,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甚至连张琪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都没问,好像他的女儿的死活,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也是,毕竟他只是想要老太太留给张琪的那笔钱。
……
十八年前,张琪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她被判给了父亲。
母亲远走他乡,自此对她不闻不问,不久就组建了新的家庭。
五岁那年,张琪的奶奶从老家来看孙女,却发现小孙女浑身是伤。
老太太这才知道,她那儿子禽兽不如,两年多以来一直在虐待那么大一点点的小娃娃。
老太太一怒之下,提出要把小张琪带走自己抚养。
张晨瑞本就不想要这么个累赘,痛快地同意了。
安生日子没过两年,张晨瑞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不知道从哪得知了老太太给自己上了份保险。
老太太死了,巨额保险金就是小张琪的。
“走投无路”的张晨瑞,就这么着惦记上了这份保险金。
可孩子当初是他不要的,再加上有虐待行为,就算老太太哪天死了,小张琪的监护权,也不太可能到他手里。
那这巨额保险金,他岂不是毛都摸不着?
他不能接受。
于是,张晨瑞找上了前妻,也就是张琪的母亲。
本已再婚的张母,两年来,对自己这个女儿一直不管不顾。
乍然听得这么件事儿,不可避免的,心动了。
两人一合计,张母果断和现任丈夫离了婚,又和张晨瑞再次扯了证。
一年不到,一个看上去“温馨美好”的家庭,就为张琪准备好了。
然而,老太太身体硬朗,眼瞅着都能活到九十岁。
可张晨瑞等不下去了,外头欠的钱再还不上,他可能就得先于老太太两腿一蹬。
人心要是坏了,真是什么恶心人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
张晨瑞和妻子,在一次借着看望女儿的时候,给老太太喝的水里,喂了精神类的药物。
老太太再怎么觉得自己儿子不是个东西,可也想不到他能要了自己老娘的命,一点没防范。
水喝完,一开始啥事儿没有,出了屋门。走到院子里的那么一会儿功夫,当头就栽到了地上,血顿时就流出来了。
彼时,张琪被张母摆弄着,换给她买的新衣服。
听到声响,下意识往院子里一瞅,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张晨瑞一直守在门口,看着老太太摔到地上,兴奋地一拍门框,“成了!”
张母也一阵激动,尖长的指甲,划到张琪的小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