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获取技能一共有几种来源吗?”
海森斯的声音在雾气里回荡着,模糊而低沉。
不等罗德做出任何解释或者回答,海森斯就接着开口道:“第一种,反复多次的练习,让某种能力变成习惯。第二种,接受来自更高层次的赐予,比如获得来自篝火的传承。至于第三种,我们一般称呼为未知的低语。”
不用海森斯再多做解释,罗德也能明白他话里所表达的意思。很显然,他在试图获取的那个非秩序侧的诡秘技能,就属于第三者。
“看来你很清楚我现在的状况。”罗德没有去问那些诸如“你想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一般的愚蠢问题。既然海森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说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对方多半清楚。眼下的问题是,海森斯想要做什么。
“你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至少在苏醒后,你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如此。”海森斯又一次把手伸进了胸口衣服的缝隙中,这次拿出来的,是个胡桃木的烟斗。
罗德又是微微一愣,随后像是想通了某一点,冷笑道:“原来这三个月来,调查员公会一直在监视我。”
海森斯并未否认,反而点头道:“越是对这个宇宙了解更多,我们所了解的东西便越少。当无法确定一个物体或者生物是否产生了某种改变时,我们能做的,除去抹杀,只剩观察。”
“那你们想观察什么?我是不是一只虚空生物,或者我的本质其实和刚才看见的东西没有区别?”罗德说不上自己此时的感觉,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就好像一个被大人询问知道什么是暗物质的小孩般莫名其妙。
漆黑冰冷的长街上再度陷入安静,海森斯沉默着点燃了烟斗里的烟丝,缓缓的吸了一口。
从鼻孔喷出的白烟很快与雾气融合在一起,当海森斯的声音再度响起时,竟然多了几分无奈。
“事实上,无论你问我什么,我也只能回答‘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公会更高层想要观察什么,我之所以会成为你们四人的领队,其实和你的关系并不大。”
罗德能够听出海森斯话语里的那份真实,但这反而更让他感到不解。
“他们总不能认为我是什么宇宙救星,所以从我成为调查员后就开始观察我吧?”
“说不定,反正我这种级别还不够格知道这些事。不过他们似乎提到过,你的身上存在某种‘联系’。”海森斯一摊手,摆出一幅“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架势。
罗德深吸一口气,再度忍住自己想要捡起板砖的冲动,有时候正经人耍起流氓来,比无赖更让人头疼。
在确认海森斯没有恶意后,罗德一边用手捏着鼻梁,一边无力道:“行了行了,我坦白,在看到那枚古怪的图形时,我确实获得了某种提示。”
“等到这次任务顺利结束,你小子恐怕当个领队都不成问题。”海森斯走到罗德身旁,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虽然营地明面上不让学习这类技能,可那些高阶调查员谁没有一两招压箱底的本事。”
这位领队可真喜欢拍人肩膀……罗德没好气的撇了撇嘴,郁闷道:“难不成你刚才吓我,是为了逗我玩?我猜通过第三种途径获得技能,必然多少存在着某种问题。”
两人重新上路,眼下也不知道是夜里几点,从海面上吹来的海风带着一股凉意,搅动着空气中浓郁的雾气。这种情况下路灯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好在脚下踩着的坚硬石板告诉罗德,他们两人并未走岔。
海森斯烟斗中的微弱火光,随着他缓慢的陈述,在雾气中有规律闪烁着,“在我们秩序侧调查员里,流传着许多前辈总结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入了烟草的缘故,海森斯的嗓音听起来多了几分沙哑与沧桑:
“要想杀死怪物,必将变成怪物;要想看见未知,必将投身未知;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亦在凝视你。”
这位学者般的中年男人似乎有些落寞,“对于那些妄图破坏平衡的力量来说,我们代表着正义和秩序。但是对于生活在秩序侧的普通人来说,我们这些能够展现诡秘力量的人,才是怪物。”
罗德看着身侧这位并不算高大的调查员,心中对于“调查员”这个身份的理解,又多了几分。
“有些话是每一位领队在教导新人时都会说的,高斯他们三个在来之前已经听我说过了,现在我再单独和你说一遍。”海森斯收起嘴里叼着的烟斗,表情极为认真道:“在那些足矣摧毁位面的力量面前,我们必须武装自己。但别沉迷于‘力量’这个醉人的字眼,它只是工具,而我们才是工具的主人。”
罗德保持着沉默,从刚才开始,他就不再对海森斯说得话做出任何回应。看上去,他好像根本不想听到这些话。
唯有看过罗德三个月以来观察记录的海森斯知道,在此时此刻,这副模样的罗德,才是真正在深入思考的罗德。
……
当两人在浓雾中摸索了半天,重新回到柏木旅馆的时候,恰好听见旅馆大厅里的座钟发出了宣告午夜到来的响声。
等罗德回到房间的时候,高斯正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急的在房间里来回打转,至于琥珀和她的弟弟卢克倒是早就放心的回房睡觉去了。
“你没事吧?”
看见罗德归来,高斯终于松了口气,这个瘦弱年轻人灰色眸子里的担忧逐渐消失,却又很快被另一种叫做“困倦”的感觉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