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氏却自顾自的说道:“女人不像你们男人……我们从生下来的一刻,命运就注定了。”
“卑贱的女人,可能会被卖做童养媳,被卖到青楼妓院卖笑,取悦客人;平民家的女人,有的指望被皇帝看中,一飞冲天;也有人只会相夫教子,甚至孤独终老。”
“即便是换做我……这种名门出身的女人,刚刚出生的时候或许就和哪家素不相识的人定下了姻亲;他可能会是个病秧子,让你嫁过去就守寡;也可能是个暴躁男儿,女人不过是他泄怒的工具;更可能是个浪荡公子,地位不如小妾……”
“就连皇家子女,也逃不过和亲、下嫁的结局。女人,从来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母亲是个女人,所以明白欢儿;你虽是她兄长,但你不是女人,你并不理解欢儿。”
蒯良欲言又止,究竟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自己了解妹妹?可是他了解什么?说句实在话,他连蒯欢的生日是多久都不知道。
张氏脸色特别温和,作为二人的母亲,他对于二人是一视同仁的;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的一切都更倾向于蒯欢。
他知道那些女人的痛苦,而她作为一家之母,会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女儿与这些黑暗与绝望隔离开来。
这也是为什么,蒯欢会对几乎所有事情懵懂。
因为张氏,不希望她明白那些。
或许她不知道,这是在害自己的女儿;但在张氏的心里,只要自己的女儿高兴,一切都是值得的。
“欢儿,是很寂寞的……”张氏望着天空,露出慈祥的笑容,“族中没有同龄的女孩子,只有与你这兄长一同搅闹。可你这兄长每日操心家务,潜心修习,欢儿只能去你书房招惹你的注意,却没想到反而惹怒了你。”
“你是不知道啊,欢儿为了和你有共通语言,从府库中偷偷取出你白天看的书卷,夜晚温习……你也不会知道,欢儿惹恼了你,她却能因此事与我高兴许久,因为兄长能够注意到她了……”
“相比起来,欢儿可比你懂事多了!”
“我……”
蒯良面露惭色,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自己的妹妹特别捣乱,是个惹祸精,经常惹事生非,让他这个代理家主无比头大。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妹妹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但……这并不是一个女孩子家家能胡作非为的理由!
“这几日出去,我可以看得出来,欢儿真的是很高兴……”张氏欣慰的笑着,无比慈祥,“可以看得出来,她交了个很不错的朋友,她也确实不再寂寞了……”
“只要她高兴,区区家族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蒯良握紧了拳头,不知是纠结还是愤怒。良久,他缓缓躬身,沉声道:“孩儿明白了。”
“那你小妹的事情?”
“小妹的事情,孩儿往日考虑不周,但一介女子夜不归宿,终究有失体统,还请母亲熟虑之,否则酿成大祸,皆你我之罪。”
张氏一脸惊愕,沉声喝问:“……你是在以家主的身份与我说话?”
“父亲将归,家中事务繁重,孩儿不敢因私废公!”
“你……你就不能为你小妹多考虑一下吗?”
蒯良神色严肃:“孩儿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坏了整个家族的清名!若父亲在此,不仅不会容忍小妹这般胡来,反而会一力惩之!!”
张氏失神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果然与当年那个乖巧小儿不同——他确实长大了。
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为公家着想也没有过错。
但是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自己的苦心?
蒯欢已经十一岁了,十五岁就要到了嫁人的年纪,她还有多少时间撒娇?
什么因私废公,这蒯家都是他们家的,废的什么公?再说了,蒯欢尚未及笄,小毛孩子罢了!她在外面游玩,谁会理会?
“唉……罢了,”张氏不想与自己这儿子多费口舌,“此事我自会告诉她的,让她以后注意一点,莫误了回家时辰,你走吧……”
张氏下了逐客令,但蒯良依旧不依不饶,急道:“母亲,小妹究竟去了何处,告诉孩儿,也好让孩儿有个底气啊!”
“若你知道,又当如何?”
蒯良呼吸一窒,他听出了张氏言语中的不满,虽然不知为何,但也小心翼翼,不敢怠慢。
“母亲莫忧,若是安全地带,孩儿方可放心。若是危险,孩儿当亲自前往,将她接回来!”
“鱼梁洲,庞家!”张氏朝屋内走去,留下一个高贵的背影,“若你要去找她,便去找吧!但我不希望,我女儿是哭丧着脸回来的!”
“我更不希望,我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从今日起会憎恨她的兄长!”
院中独留蒯良一人,面色苍白,他就搞不懂,母亲为什么不明白自己的苦心?
蒯家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若是因为一件小事荡尽了名望,流出“蒯家之女品行不端”的言论,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而且如今襄阳流民众多,若是有个好歹,难道他的心不会痛吗?
那是他的妹妹,他不心疼,谁来心疼?
“庞家……小妹是如何与庞家扯上关系的?”
“现在这时候,父亲以襄阳太守之名归来,意欲联合蔡家,若是小妹……这可大事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