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只能歉意的笑笑,转着问道,“我家姓周,叫周成,住在城外不远的周家村,小哥贵姓?”
“可不敢当一个贵字,我姓张,周大哥叫我张三就行,这是我家妹子,我们是第一次来洛城。大爷说我们没见识,也没说错。”张三笑呵呵的,很是让人安心。
“我爹是村里出了名的嘴不饶人,为了这,家里哪年都得送出两只鸡鸭去!”周成瞥着老大爷感叹。
周大爷愤愤不平,“我哪次说错了,都是他们心里不通透,你看张小哥,就很赞同我,他们心里想不明白,反倒找我老头子的不是!”
周成不与他争论,张三也自然让着他,继续同周成打听些洛城的往来趣事,周成也愿意给他说个仔细,当下二人说的火热,加上周大爷是不是的刺讽两句,倒是让人不那么干等着无趣。
“有人到了。”乔末一边听着几人的闲话,一边打量城门四周的风物,远远的看见黄沙翻滚,应是大批人马奔腾所致,出声说到。
掩映的那一团巨大的黄云由远及近,震聋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让人耳内轰鸣,将士身上的甲胄映衬着高悬九天之上烈阳,在这洛城之外划出一道金光转瞬即至,灼的人眼目微疼。
大军及至西门处,缓了步调,淩肃的军士褪去了黄沙外衣,才让大家看了个清楚。
为首之人身着银甲,脚蹬白马,盔帽之上的缨络艳如红霞,众人便知道这是大将军徐德厚了。
一时间百姓欢腾。
无论是往前挤的小个子,还是踩着脚的大婶,或者是原本孱弱微声的娃娃,都齐声高贺:
“徐将军威武!”
“将士们英武!”
且随着大军临近,原本七嘴八舌的慷慨之言竟渐渐的整齐起来,激昂之声似乎让苍重的城门都年轻了几分。
人潮随着大军前行的方向不断向城门涌动,在山中悠然度日的张三何曾见过此等热闹,看着此等宏大景象只觉得胸中热血澎湃,觉得理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宣扬它们。
山里的日子传信基本靠走,斗熊基本靠吼,论起脚下功夫和胸中气息,常年作战的将士们不说,与这些普通的百姓相比,张三独领风骚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徐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么一嗓子在乔末耳朵边炸开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乍然偃旗息鼓,连着众将士也都朝着张三的方向看了过来,倒是弄得张三瞬间怔愣,然后又尴尬不已,想着自己是不是喊错了意思。
好在很快喊号的声音再次想起,后来居上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倒是比原来的“将军威武”更为宏大,轰隆隆一直伴着为首之人朝着城门而去。
乔末一边心中发笑,想着张三以往雄霸那么些个山头也不是没道理的,一边看见徐德厚似乎也朝着这边的方向露了个笑脸,觉得有意思,张三并不怎么出口成章,这八个字随便喊喊罢了,可也不是谁都容易得的,总不会这将军真的将自己当做百战百胜的战神来吧。
乔末想着曾经亲眼看过的皑皑白骨,突然觉得眼前的功成名就有些没趣,只是不曾想在收回眼帘之际,不经意扫见了跟在徐德厚身后的一双眼睛,愣住了神。
这双眼睛,在那个深秋叶落的山洞之外见过的时候,乔末便被它们震慑住了,只是当时的乔末许是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又或者她实在是太累太饿,总之少了应有敏锐的姑娘,竟然敢毫不犹豫的撞进它们主人的领地,且怡然自得。
全身而退的乔末,后来总能想起这双眼睛,在长久日子的雕琢中,她才慢慢品味明白,那时的这双眼睛装尽了莽山山脉里的萧索狠厉,狂风骤雨也不能激起这眼中的一丝痕迹,一点动意,深如凝渊。
乔末的眼神太过专注,这双眼睛很快便察觉到异常,幽深无计的眸光准确的抓住乔末也不过是呼吸之间的事,不过在乔末回神之后,那眸光也就迅速的收了回去,默默无言。
乔末忽地笑了笑,觉得际遇实在是不可轻视的东西,当年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少年游侠,如今金戈铁马功名在望,当年快意肆染无法无天的野蛮丫头,今日却是隐晦沉沉静水流深。
好在乔末向来都是以院中的那棵老桑为知己,不拒夏日艳阳,也拥抱冬日暴雪,四时风景,从不轻弃。
再抬眼的时候,那身影几乎已经隐没在城门之内,乔末心中喟叹也不知道颜别渊认出自己没有,如今的自己意在神内,也不知道他当年的少年意气还剩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