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别渊心中自然明白,若非乔末白羽飘忽,扰敌自乱阵脚,就凭自己和张三,以及仍被困在人群之中的亲卫,能保国主无虞已是万幸,敌手现在还未反应过来,若是阻拦他们撤退,给了他们反应的时机,胜负尚未可知。
危机渐除,只是放眼望去,所见之色,让人虽在暖阳之下,却仍旧遍体寒凉。
圜丘之上,燔炉扑滚在地,火星散落一地,忽明忽灭,炉内祭牲灰头土面的被箭雨扎满,祭案支离破碎,敬神的苍璧、青圭磕碎了玉角,像极了如花美人被割去了眼角面皮,狰狞难堪。
祭台之下,哭嚎震天,略略望去,受伤者不知其数,更有混乱之中误伤踩踏众人,老人倒地难起者,妇孺自立难行者,以及壮年人不堪苦痛流血不止之人不知凡几,再有重伤难治及死者似已近百人,死者往矣,生者恸哭难续,人间惨剧莫不如是。
颜别渊双膝跪地,诚然俯首,“臣下失职,致使主上受惊,请主降罪。”
“卿家护驾有功,刺客之事,待查证后再议。”国主只觉双目晦涩、双耳轰鸣,暗自压下心绪,稳了稳气息后,对着已前来侍应的传旨太监吩咐道,“速传太医及民间大夫前来此处为百姓安置看诊,调城防军来此处接手善后事宜,颜卿并——”国主看张三盔甲能明白是自己的拱卫官职,却并不识得他是何名姓。
“下将张三。”见国主看向自己,张三回到。
“颜卿并张将追查刺客之事,务必捉拿贼人,削首示众。”
“臣等遵旨。”众人齐声应到。
传旨太监正想请国主御驾回宫,一直不见踪影的苏怀北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臣请示下,昊天神帝的神位在此,未收丝毫损伤,不知此次祭礼——”
众人见他衣衫凌乱似受凌迫,只是双手高举展洁如新的昊天神位,自身面容虽有斑斑灰际,神色却凛然如不可犯者,一时间俱是感慨其高义,生死之间仍能护卫昊天,是为贤勇之人。
国主方才便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此刻见了昊天神位,才记起此次祭礼之关乎重大,“昊天庇佑我朝国祚绵延,百姓昌隆,苏爱卿有勇有谋,护卫昊天,想必昊天仁慈也不会怪罪此次祭礼未全,如此,礼司另择吉日再行祭礼吧!”
“臣遵旨,只是另有一事,还想奏请主上。”
“你且说来。”国主按了按眉角,看在他护住神位的份上,难得耐心的说到。
“此处已见血光,再在此处兴祭似有不虞,于无影台的顺利兴建也无异处——”
“那便另择他处,”国主看向颜别渊道,“造设处不是另选了还有两处吗。如此无影台选址便再从余二者中另择一处罢。”
颜别渊想起当日与乔末来此处时她欢喜的景况,只是如今情况有变,事不可为,也只能放弃此处,遵照旨意应承下来。
国主御驾直接往宫阙而去,张三作为拱卫自然随同,颜别渊与乔末倒是留了下来,同赶来的城防军一起救护百姓,收拾残局。
“颜将军。”子春对着将要脱力的颜别渊道,“我家小姐让我来给将军看看伤处。”
子春、绀香是一直跟着乔末出城的,只不过乔末被陈老头塞进步障内,她二人只在人群中守卫,事出之时,二人倒是凭借一己之力,很是护着几个百姓。后来得了乔末的吩咐,引着百姓疏散开来,莫要乱中反倒撞到刺客刀下,成了无辜亡魂,更是为国主的亲卫军减轻了不少负担。
季夏跟着颜别渊自也来了,只是步障之内无法紧跟,圜丘之上又众目睽睽,是以他未能现身,否则若是被当作刺客反而引火烧身,是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颜别渊受伤,也只能在暗中给乔末搜寻羽箭罢了。
颜别渊未曾见过子春,只是见她从乔末方向过来,以为是张府新聘的府医,问道,“你是张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