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跟随在燕北这样个自私的人身边的好处。

燕北太自私了，他只在乎自己以及身后追随他的兄弟，其他的脸面、身份，甚至别人的性命都不在他眼中。而正是这种将他们前途绑在起的方式令孙轻感到放心。

“那可说定了，进了无极城，斥候马队这块我仍然全交给你。”燕北收起笑脸严肃说道：“这个冬天我要你将巨鹿、安平、河间三郡情况探个清楚，寒冬腊月，你可受得住？”

“军侯忒小看人，孙某什么冰天雪地没见过，只要你将马军都交给我，保管给你探个清楚！”

“成，那便说定了。”

燕北拍拍孙轻的肩膀，举目南望。他倒要看看，依靠着身边这群亡命之徒，他燕北能在这个时代冲出多远！

正是内心豪情万丈之时，只手在眼前晃了晃，转过头却见孙轻那张脸上挂满龌龊的笑意，朝南边努努嘴说道：“军侯，咱要去的可是无极城，嘿嘿。”

“嗯，无极城怎么了？”燕北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老家在无极城？”

“哪儿啊，属下老家在河间。”孙轻努了努嘴说道：“那个身素衣的甄氏小娘，军侯你忘了？她可就在无极吧，属下记得甄氏可就在无极城。”

燕北这时才知道孙轻那脸龌龊笑意是从哪儿来的，登时脸嫌弃地说道：“去去去，好好陪你妻子丈人去，老人家都那么大岁数了坐战车别再给颠散了架。”

“属下岳丈没事儿，老人家身体好着呢，前月还下地干活，个人顶咱俩都不是个儿。”孙轻看出燕北眼里的驱赶之意，却丝毫不以为意，带着脸的无赖笑意硬是往燕北这边儿挤了挤说道：“我跟你说啊军侯，这个事情两情相悦，他别人是管不了的，咱们到了无极城那不就成了地主，到时候您请三老备下六仪之礼，还不就成了好事？”

孙轻这么说，燕北也来了精神，虽说他才加冠也不急着成婚，但说起这事到底是心里痒痒。

“不瞒你说，前几天我把老三就是送到甄氏府上，我又见到甄姜了！”燕北脸上带着笑说道：“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吧，闲暇时总想起她的颦笑，就连她训斥奴仆都觉得分外动人呢。”

“哈哈哈，这临近冬季，军侯心里倒是春暖花开！”孙轻狂放地笑着，从腰囊里取出把柤，也就是山楂，放在燕北手里，面吃着面笑道：“军侯，这事儿你听我的准没错，备足了礼，给够他甄氏的面子，小娘今后自然要叫你的名字，准没错！”

“你他娘小声点，就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燕北猛地推了把孙轻，险些将他推下战车，朝边儿上吐了口山楂核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若娶个寻常女子，也就是了。但甄氏是小到吃食饮酒、门房引客皆有章法的高门大阀，哪儿能看得起我介草莽”

那日里与甄俨在席间饮酒交谈，甄氏大公子坐在那里不动，自有仆从将樽中酒水填满，字字句句引据经典，上至黄老之学，下到农生百事，皆有所凭依那气度足矣将他这开口闭口只识老子的粗犷野人从中山国甩到幽州辽东去。

想到这里，燕北即使垂又是顿足。即便能坐在起饮酒又能如何？到底出身还是有条看不见的丝线撕扯着他，使他永远都难以跨越到另外边。

“高门大阀个屁的！军侯你可不必说如此丧气话，甄氏门高又如何？”自投奔燕北，孙轻对这个同样年轻的男人便有着十分的好感，更是对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佩服至极，吐出口中把山楂核瞪圆了眼睛说道：“军侯你可是身令下便有两千敢战之士为你效死，莫说小小无极城，说是纵横州郡都不过分，你还怕个士族？”

“唉，你不明白，咱们就好比是山林中啸聚的猛虎与狼群，声吼叫便可恐吓吏民力折雄兵可士族就好比是天上的鸾凤，从开始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燕某就算做了校尉、做了将军，那又如何？”燕北摇头说道：“到头来不过是叛军伪职，仍旧上不了台面罢了。”

听到燕北如此说，孙轻也有些丧气，同是在片天地下生存的人，他又如何不知士与民的差别，更何况他们还是叛军，瘪了下嘴巴，孙轻有些艰难地说道：“那要不，等咱到了无极属下带着马队日夜守在甄氏门口，那小娘出门便给他抢回来得了！他甄氏有名望，可刀子肯定不如咱们，料想他们也无甚办法！”

“快拉倒吧！燕某杀人越货是为生存权宜之计，可做那等下作行径，燕某就算打辈子光棍都决计不会如此的！”燕北断然摇头，随后说道：“难不成把人家抢来，教人随我颠沛流离吗？解决问题最终还在我等自身，要让自己配得上才行！”

“那咱咋的才能配得上甄氏那样的大家族？就咱们这德行？”

便是自信满满的孙轻，想到士族与寒士之间的巨大鸿沟，也不禁白了眼燕北，这军侯也忒能他娘的想了！

“夫生于天地，做就做那凡人想亦不敢想之事！成番伟大之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