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蝶儿一咬牙。
红小娘虽然看得一头雾水,但也瞧得出来蝶儿可能远不是她表面所想象的那种普通的姐儿,她很可能知道什么。而如此问话的大金主恐怕也是来者不善。想到楼下还有个了不得的当家作主的人,红小娘自然“拎得清”该帮谁说话。
“哎哟,两位公子说笑了。蝶儿怎么可能知道。”红小娘眼珠一转,“蝶儿不过就是想说她那里没有什么公子们忌讳的物什,不必多费这精神。”
堕冰河声音一沉:“有没有的,眼见为实。”
蝶儿垂下头来,看着可怜无助极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纠结——到底该不该让。
就在这犹豫的档口,她猛地察觉到有人靠近,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好些,不然确实惹人疑窦丛生。莆一站定抬眼,恰好对视上堕冰河那危险而阴鸷的眼神。
蝶儿不由地心底一慌,倒吸一口冷气。
“在——怕什么?”
“没,没有啊。”
“是吗?”话音落,蝶儿就见得眼前一道靓丽优美的弧线自自己头上飞过。她心跟着一沉,回头定神看了看那飞落在地的东西,原来是自己的披风和被褥,身子底下的锦缎床单皱巴巴的躺在床板上。
本来其实到这里就没什么事儿了,但是蝶儿眼中一丝异样的紧张被堕冰河捕捉到。堕冰河顺势向床上看去,又扫了扫四下,暗自寻思着蝶儿那一刹的紧张到底出自于哪里。床头,衣架,被褥下……都没有,也都不适合藏身,那么——还有哪里能够呢?
悲白发眼睛忽然神光暴长,疾步走到蝶儿的床前,一手抓起床单褶皱起来的一角。
“这是要做什么?”蝶儿恼道,“奴家虽是贱命,被人轻辱惯了,可是……这床榻已经翻检成这般模样,诸位还不肯罢手,留个薄面?”
悲白发的手微微一顿,正要开口,却听得门口传来一声轻咳:“热闹啊”
“诗盟主怎么也有闲心来凑这份热闹?”悲白发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堕冰河则半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个不太好对付的人:“怎么?这里有诗盟主牵挂的人?”话毕,他往啥也没有的床上瞟了瞟。
“呸,别拿着屎盆子到处乱扣!”柳芊芊原本被挡在诗梦身后,众人没主意,眼下露了脸发了声,才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悲白发缓缓松了手。堕冰河回身直视着诗梦。众杀手依旧死死盯住他和柳芊芊,紧张待命。诗梦就和回自己的月影楼一般,信步走进屋内,来到悲白发和堕冰河的跟前。
“诶,你个姑娘家,怎么……”红小娘最是愕然,脱口而出,“这地儿是不许……”
“不打紧。”诗梦笑道。
悲白发淡淡道:“都说诗盟主行事离经叛道。起初,我还当是众人不服,胡乱说的。现在倒坐实了。也难怪你们自诩正道,却总是被我们压着。自己来这里也就罢了,还把女弟子一并带了来,也不避讳。”
诗梦促狭一笑:“避讳?避讳什么?来这地方,芊芊挑姑娘比我挑得还勤快。”
“……”
众人齐齐一呆,随即看柳芊芊的眼光都有点不一样了……
“再者。”诗梦缓缓挪步到蝶儿身前,忽地一把搂过蝶儿,“我确实有牵挂之人啊。”
蝶儿不敢置信地浑身一僵,触了雷电一般,轻轻颤了颤。
“临安我虽来得不多。不过,数年前西湖泛舟时,同蝶儿姑娘偶然相遇,一时之间引为知己。”诗梦笑容温和,不紧不慢地述说着,“她原在画舫上做事。我觉着别成日里水上漂着,便赎了出来,安排在了坐庄的产业内。好不容易来临安一趟,心中记挂,便前来瞧瞧。”
“这下可好,一来——就瞅见一大帮子男人为难一个娇弱的小丫头。杜尔迦教如此行事,居然也能在这江湖长长久久,倒令我不得不感叹一句‘苍天没眼,世风日下’啊。”
柳芊芊的表情有些复杂,听故事的热忱中带着点教人不易察觉的失落和酸醋味儿……
“我们既是客人,客人有要求,店家总该尽量满足的。这做生意的道理,诗盟主自然知道。我们也未曾做过什么,眼下不过就是想掀开这垫儿,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鬼。”
诗梦朗声笑道:“有啊!自然是有的。来这绯云小楼,尽是色鬼。”
悲白发冷笑道:“诗盟主何必把自己也骂进去。”
“好色,乃男子本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江湖上成日里传我今儿和谁谁谁好上了,明儿又同谁谁谁眉来眼去了……”诗梦恶作剧似的一笑,“我说我不是色鬼,有人信么?”说着,将蝶儿搂得更紧了些,一只手顺势挑起她的下巴,“多俊呢”
蝶儿不由地羞得满脸通红。
柳芊芊的脸色却莫名有些不好看起来,她咬了咬下唇就要走,却被诗梦提早一步察觉了,霍地一下抓住她的手腕:“师父在这儿,你这做徒弟的跑什么跑。”
柳芊芊不甘心地暗暗跺了跺脚,却再诗梦凌厉的眼神下,没敢再生出离开的念头。
“可我们若就要看看呢?”
“唉”诗梦叹了口气,有些怜悯地看了看蝶儿,又扫了一眼悲白发等人,十分含蓄道,“绯云小楼就是个迎来送往的地方。这里头的姑娘哪个没见过‘大世面’。不过也就是表面亲热。但偶尔也有一两个男子是她们中意的。小娘姐是个合格的‘妈妈’,但姑娘们一片痴心下,难免有愿意做‘无金钱的买卖’。这就不好给‘妈妈’们知道了。”
他嘿嘿一笑:“你们非要把这‘姑娘身上的最后一丝线’都给扯了么?这可不太人道。”
堕冰河露出促狭一笑:“哎哟,我们的诗盟主还是个大情种呢!你倒是处处为了这小美人的面子考虑。你就没想过,万一她床里头藏了个男人……你同她在这屋子里颠鸾倒凤,不觉着心里硌得慌?”
“你放屁!”柳芊芊闻言又羞又恼,连不文雅的字眼都蹦了出来,满脸通红,气结道,“你你你你……你下流!”
诗梦哈哈大笑起来,“别说是藏了一个,藏十个也不关我的事儿啊。她又不是我的夫人。我也未必就非得在这里‘春宵一刻’。她是绯云小楼的姑娘,有几个青睐的公子哥那可太正常了。”
这番话说得众人瞠目结舌。
连柳芊芊都忘记了自己正在生气:师父你口味这么重的嘛……
只有蝶儿稍稍垂下了头,谁也瞧不见她脸上落寞的神色。
“罢了,既然诗盟主都不在乎这床板底下有没有藏男人,我们又何必做‘恶人’,扯下姑娘身上那最后一缕‘遮羞布’。走吧,四师弟。”
堕冰河露出好戏看足的嘚瑟笑容:“好嘞。诗盟主玩得愉快。”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接了句:“动静小些,免得里头的人听了浑身燥热。”
“我知道。”诗梦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很淡然地接了句:“多谢关心。”说话间,搂着蝶儿的手又紧了紧。
等众人走干净了,诗梦恢复了一脸正色,慢慢放开蝶儿:“芊芊,把那张椅子搬来。”他朝着蝶儿梳妆镜前的凳子努了努嘴。
柳芊芊瞧了瞧诗梦和蝶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凳子搬了过来。
诗梦坐下,一阵冷风吹来,不禁咳了两声。
蝶儿不由地“呀”了一声,慌忙前去关门。
“那个‘藏床里头的男人’,可以出来了。”诗梦侃笑道。
柳芊芊眼睛睁得老大,暗暗错愕:居然真有!妈耶!
她眼看着整个床垫儿被带起,一个人扯开顶上头的物什,露出略显阴鸷和猥琐的一张脸。同步,不远处的蝶儿正色行礼道:“属下参见楼主。”
诗梦只是点了点头。
“梅兄受委屈了。”他笑道。
梅如雪冷冷白了诗梦一眼:“原来你就这点本事。下次,我可不想再缩里面了。”
诗梦皱了皱眉头,为难道:“这可不太好办。”
“我不管。”梅如雪眼睛一瞪,“爷我偏要光明正大地待在绯云小楼里头。”
诗梦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吧。”说着,咳两声。
柳芊芊忍不住有些心疼:“师父!你管这不要脸的货色做什么?”
“他比我更不要脸。刚才不还挺会揽事儿呢么?”梅如雪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不许侮辱楼主!”蝶儿飞过去一记凌厉的眼刀,一脸杀气。
诗梦沉声道:“蝶儿!”
蝶儿回头看了一眼,不甘心地道:“楼主!”
“看来,我得另外寻个地儿住一住了。”诗梦沉吟着,“你若只是想舒服地待这里,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不能乱跑,还是得受点委屈。”
柳芊芊拽了拽他的袖子:“师父!你管他做什么?”
诗梦失神片刻,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不能不管啊。”
“蝶儿,你给他照着芊芊的模样画一个。”
“这……”蝶儿为难道,“他同芊芊姑娘差别还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