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然抬起头,认真道:“因为是四个!”
四个人?
林琅脊背一阵恶寒。
沈达解释道:“二公子莫要害怕,根据情景推演,当时屋子里的确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二人,是擅长隐匿气息的高手,二公子没发现实属正常。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一个快速移动,趁你和郑大风没有察觉,神不知鬼不觉割喉郑大风;而另一个,则潜伏在四楼到五楼的楼梯口,闪电击杀了几名支援二公子的工人。”
“擅长隐匿气息的高手?”
沈达与林琅不约而同:“黑白无常!”
即便推演无误,沈达仍旧有些愁眉苦脸,自语道:“可是又说不通,黑白无常习惯一同行动。除非遇见不可力敌的对手,否则不应该分别对敌才是。”
林琅心中清楚,是因为那些照片。
黑白无常的确正如沈达推演的一样,二人一起行动,一个盗走并替换照片,另一个在同一时间,瞬间了结了准备坦白的郑大风,然后才一起撤离,半路碰上了几个工人,再次将他们击杀。
“林先生,我沈达身无长物,只有一腔热血,如果林家有需要,尽管开口,沈达必定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送走沈达,林琅跟林为民面面相觑。
林琅道:“父亲,对方连黑白无常都出动了,可见我们林家的局势,非常不妙。货源被断、‘毒面粉’事件,再加上一个跳梁小丑郑大风,对方处心积虑想要陷害林家,莫不是我们家有什么外人眼红的重宝?”
林为民咂了一口茶水,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林琅,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地图来,道:“半个公共租界,都是咱们林家的!”
林为民最开始做实业的时候,上(A)海的经济刚开始起步,土地还是白菜价。他眼光毒辣研究世界经济,发现但凡国际大都市,皆有海运便利的地利条件。而且上(A)海跟伦敦纽约比,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即官方监管缺失,天生的冒险家乐园,必定会地价翻番。所以林为民这些年一直在置地,他买的那些地,都是北黄埔、静安一些偏僻的土地,便宜地令人发指。
林为民在地图上随意一比划,说道:“林琅,你且看看,这里,还有这里,还有这一大片,都是咱们林家的产业。”
林琅目瞪口呆,林为民的布局实在高明,那些地块儿单看,都是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荒凉破败。但它们在地图上遥相呼应,隐隐组成了一个圈,将公共租界包围起来,甚至有些地段已经跟租界浑然一体。
林琅大惊道:“父亲,咱家这些地,迟早都会并入公共租界,地价必定水涨船高!”
其时,官方已经失去了对上(A)海的实际管辖权,公共租界也通过各种方式,不断扩大控制范围,林家名下的地产便是未来的租界地盘,林为民棋高一着的投资目光,果不其然。
林琅佩服不已,放在现代,这些地块可谓是寸土寸金。林为民居然将无数面积的土地购置成自家产业,他要是能活到现代,光是手中土地资产,分分钟秒杀李超人,价值不可估量。
一想到自己如此富有,林琅不禁心情大好。
他对林为民道:“父亲,你的投资眼光,名副其实上(A)海第一人!”
林为民不以为然,道:“你以为你爹我买了那么多地,是为了自己闷头发大财?”
他瞥了一眼林琅,无奈道:“北洋政府名存实亡,可怜了我巍巍中华被洋人欺侮。我若不将那些土地买下来,迟早有一天会落到英美法日等列强的手里。都已经国将不国了,再守不住祖宗留下来的土地,我们这些人活着,不是丢人现眼?”
林琅心神剧震,虽然他是穿越而来,并非林为民“亲生儿子”,但同样能感受到林为民心底巨大的悲凉。
自前清始,泱泱中华就像砧板上的一条鱼,被西方列强分而食之。我民族五千年积累的宝贵财富,被强盗们肆无忌惮盗取,成为他们源源不断的养料;这些西方强盗吃饱喝足了长高了长壮了,反过头来继续压榨我中华儿女。
四万万中华儿女,何处写尊严?
这些年,眼看着各路军阀雨后春笋一般,都打着国富民强的旗号,实则都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已,相互攻伐。革命党倒是真心想要民族独立富强,却也因为实力不足,导演一出出惨剧。
“最终无一人,收拾我大好河山!”
父子连心,林琅沉默无语。
傍晚,淅淅沥沥开始下雨,林为民叹了一口气走进院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到衣衫湿透。
林琅默默取了一把伞,陪在林为民身边站定。
区区一个文弱书生,却也想要国富民强,何其艰难!
过来奉茶的老管家看见这一幕,眼眶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