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一阵疾风骤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多时，天上乌云被拨开，金色阳关透过云朵儿洒下来。约定的十分钟时间已过，祥叔手下各位堂主偃旗息鼓，除了青牛堂堂主烂口炳，其他人都开始重整人马，准备退回自己地盘。

在租界搞出这么大阵仗，办完事就得赶紧溜号。否则英美领事缓过劲来追究，又是一连串的麻烦。

王敬安瞥了林琅一眼，同样命令巡捕火速集结，准备返回各大巡捕房。秦艺涵一直跟王敬安并排站着，将眼前场景从头看到尾，一言未发，只是到了末尾，才愤愤不平道：“小气鬼！几个小毛头之间打打闹闹，至于调用三千人撑场子？”

王敬安戴上警帽，大笑道：“丫头，这你就不懂了。生而为男人，打定主意一辈子平平淡淡就算了。但凡有点野心的，哪个不是心比天高？谁能允许身边之人受到践踏，何况是血亲。这种事都能不咸不淡轻易翻篇，趁早别做男人。”

秦艺涵仍旧嘟囔道：“一把年纪，对一个小学生出手，我没看出来哪里男人了。”

王敬安：“丫头，你须明白，那程英也不是善男信女。你没瞧见他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这种孩子，大多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太平命，吃穿不愁，生活处处都有人以他为中心，便觉得整个天下都应该遂自己的心意。稍微有一点不满意，就不考虑别人死活。”

“平心而论，你要是认真瞧见林家小子被十几人追砍，就能理解林琅的心情。”

王敬安没能看见自己期盼中轰轰烈烈的一幕，但林琅为兄弟冲冠一怒，不惜浪费两份天大好处，在三千人面前做了十分钟的扛把子，只为给自己弟弟打样。这种事在王敬安看来大错特错，毕竟陆家和秦家，是当前上（A）海地界上最大的资源，利用好了，一夜之前鲤鱼跳龙门也不是不可以。

但君子和而不同，他理解林琅的选择，其实这也不是个很烂的结果，只要结果能达到林琅做决定之前的预期，就不亏。

事实证明，这件事的效果着实不错。别说小小的福禄小学，这件事稍晚些见报，林东水被写成是冯敬尧的私生子，同时还是秦五爷看中的后生。日后林东水一直到中学、大学都顺顺畅畅，只有谁眼瞎了才会惹他。

“你仍旧看好这个林琅？”秦艺涵觉得这件事有些费脑子，就不再纠结。

王敬安从兜里掏出一盒茄力克，幽幽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也会喜欢上一个，让你看见自己青春的年轻人。”

“太他娘的像了！”王敬安觉得这破英国烟还不错，狠狠吸了一口。

锱铢必较，不仅计较南北，还要计较东西，少一样都不行。

“那夏俊祥呢？”秦艺涵问道。

“阿翔怎么想，我不清楚，你问他去。”王敬安只顾抽烟，手下警员来报告说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

祥叔会怎么想，林琅心里最清楚。

他从未来穿越而来，对《上（A）海滩》的人物，自认为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祥叔是冯敬尧的代言人，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三鑫公司的行事态度。帮会大佬，除了金钱和权力，让手下数万小混混嗷嗷叫的只有一点，即他们不惜余力为自己贴上的“义气”二字。

陆龙象是三鑫公司的中兴老祖宗，亲手提拔了冯敬尧上位，此时陆龙象尚在，陆高阳青睐谁，冯敬尧就得向着谁。他要敢忤逆前老大的意思，只怕坐不稳三鑫公司第一把交椅。

相比较而言，只贡献了区区青木堂四分之一月供的程富春，实在是不值一提。

保上不保下，这是冯敬尧一贯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