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年轻人看看林琅,高傲道:“你先还是我先?”
林琅耸耸肩,问水仙道:“区区几个不成气候的小赤佬,也用得着你家少爷亲自出手?”
水仙眼巴巴望着外乡年轻人:“我们少爷管不起,你自己去吧。”
外乡年轻人很是意外,林琅这不是明摆着把他当枪使,他摇头道:“姓林的,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叫林琅,是青牛街大户林会长的二公子。这些掌柜的,前些年逢年过节,没少往你们府上送礼,他们怎么也算你父亲半个门生吧,你当真不管?”
林琅:“你也说了,送礼是前两年而已,林府今年毛都没收到。”
外乡人说不动林琅,只能道:“那你就看着吧,我去活动活动筋骨。”
他背上破旧行囊,随手拿起旁边那五块大洋,步履沉稳,往不远处的人堆走去。
水仙:“少爷,你当真不管?”她最了解林琅,林琅在青牛街“横行霸道”多年,多次跟人大打出手,但也只限于修理几个不开眼的二世祖,教训几个狗人看人低的掌柜,从未对一个卖瓜果的老农出手。
这种事放在往日,林琅肯定是第一个往上冲,教训过对方,还要问一句:“林家二少爷你都没听说?”
就像外乡人这样一般无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是最“江湖”的做法。
林琅笑了笑:“水仙,你觉得这条街道上的商铺,怎么样才能避免被人鱼肉?”
水仙摇摇头,不知道如何作答。SH滩山头多,字头也多,除非那些掌柜的有老叫花这样的身手,才能不被人欺负。不过会也说回来,就算人人都有老叫花的身手,还是抵不过枪炮,仍旧躲不开被人鱼肉的下场。
无论水仙怎么想,林琅的问题都是一个死局。
林琅正经道:“我想组织自己的商会,就从青牛街开始。”
“商会?”
水仙不懂林琅的脑洞来自何处,她对商会这个词有些抵触,毕竟林为民一手建立的商会,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离他而去,而且还倒打一耙。
殊不知,水仙面前的林琅,已经不是几个月之前的林琅。
如今的他,带着现代商战及企业客户运营的思维来到旧上(A)海,在学会绝世武功之后,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发家致富,在上(A)海滩建立属于自己的功业。而眼前正有一个无比得天独厚的机会,青牛街商户,正在被这伙自称“上(A)海滩新十三太保”的家伙勒索,人心惶惶,正是需要有人出来主持大业。
林琅对水仙耐心解释道:“你看,这个世道弱肉强食,打跑了一个强盗,还回来下一个强盗。所以掌柜们,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在他们受欺负的时候,站出来的武夫。而是一个具有过人商业头脑的人,将他们组织起来,逐步形成并扩大产业规模的领袖。一旦他们有了跟冯氏商会、三大亨匹敌的强大实力,巡捕房、警察厅都可以成为自己的枪,害怕区区几个小流氓?”
水仙歪头思量半天,终于茅塞顿开,惊喜道:“我知道了,少爷就是那个人!”
她用力抓紧林琅手臂,开心道:“我就说嘛,少爷怎么是那种袖手旁观的人。”
林琅悠闲点了一支烟,说道:“对头,等外乡人一鼓作气将那几个小赤佬收拾,就该你少爷我上场。”
林琅想起外乡人对水仙态度特殊,还对她讲过自己的名字,笑嘻嘻道:“那个外乡人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水仙如同一只小猫依偎在林琅臂弯,努力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叫陈庆之?”
“陈庆之?”林琅吐出一个烟圈,白袍将军陈庆之,历史上战力智谋皆排进前二十的不世名将。给他取这个名字的人,要么是个附庸风雅的乡野村夫,要么,就是个跟老叫花一样的世外高人。
林琅将卷烟踩灭在地上,自语道:“真是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啊。”
水仙:“少爷,你想将那个木头人收入麾下?”
林琅揉乱水仙一头青丝,温柔笑道:“你懂我。”
后者眉眼如春,眸子里是整整一条苏州河水,愈发觉得自己身边这个男人,天下无双!
——
廖背头是新近才冒出来的小赤佬,原本也是个苦出身。
他在平民窟一般的猪笼寨长大,跟着一位师傅学了几年正宗北腿功夫—“十二路谭腿”,就开始觉得自己功夫不凡,再过穷苦日子配不上自己身份。于是违背师父嘱咐溜出猪笼寨,靠着过硬腿功,果真让他收复了一批亡命之徒,共同组成所谓的‘上(A)海滩新十三太保’,开始混日子收保护费。
廖背头也是个幸运儿,出道太过顺畅,短短一年,手下喽啰数十。他不再满足于暗地敲诈几个路人,而要学习冯敬尧、三大亨,选择一个稳定的区域,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再图其他。
所以经过数月功夫踩点,他将目光转向了唯一大户,林家日益衰落的青牛街。
廖背头出手狠辣,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青牛街土著商家敢怒不敢言,被卖果老汉几句豪言壮语激起来的斗志,立刻开始摇摆不定,就像风中蜡烛,随时熄灭。
他审时度势,指使马仔拿着刀威逼利诱:先是揪住一个老实人往死里练,另一边开始吆喝,让剩下半条街的商家主动过来叫保护费。
这一招效果显著,立刻将商家仅存的抗拒意识瓦解。
果真有人守不住惊吓,捧着钱罐子出来交钱。刚开始只是三三两两,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交钱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在廖背头面前排起长队。
一切又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西饼屋的老板不仅送来一袋子钱,还送来了新出锅的西饼,伙计顺带将掌柜御用的西洋沙发也给搬出来,恭恭敬敬,请廖背头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