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死,他死。
周遭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呼吸困难。
沉默了半晌,陈桓一把将跪在地上的青冥拽起,像是对待破烂物件一般将他扔出了门外。
青冥没有任何反抗,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跌落在地。口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废物!”
陈桓周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他慢慢的向青冥踱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留下一句嘲讽的话便径自下了楼。
如死鱼一般躺在地上的青冥终是克制不住眼眶中咸湿的液体,任由它们一滴一滴的滑落。
这是他最后一次忤逆主子的意愿,背着她抱了必死的决心来此报信,也是他一心求死的私心。他很害怕如若今日尊令回邺城,她便孤苦无依的暴毙在那城隍庙中了。
不可否认陈桓确实是可怕的情敌,他早就知道了吧?知道他爱慕主子。
刚刚陈桓明明愤怒到想杀了他,动手时却只用了七层内力,上了他的五脏六腑却留了他一条命。
这个夺走长公主所有注意力的男人是想告诉他,像他这种护不住主子的奴才就是个废物,连给主子陪葬的资格都没有。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就是如此,不需要太多言语就能轻而易举击败对手自认为坚不可摧的防线。
盛夏的傍晚的余热还未散尽,陈桓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城隍庙。在正殿中一排排躺在整齐的干草地铺中的疫症患者中,他一眼便看到躺在最左侧简陋的干草堆里面色绯红,昏迷不醒的阿瑶。
那个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少女在昏迷中蹙着眉,巴掌大的小脸因高热已经红似朝霞,嘴唇干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干涸的褐色血迹。
他第一反应是上前去将少女打横抱起,把她带出城隍庙。她病成这样客栈是绝对住不了了,但更不能继续呆在这个环境极差,病患众多的地方。
随即他又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严虎吩咐道,“严虎听令!天黑之前,本王不管你用何手段一要租赁到一处适合养病的院子。”
严虎应声领命而去。
天色已暗,六月酷暑的夜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怀中紧紧护着一个女孩,朝着全城戒严的白马县城门行迈靡靡。
阿瑶因高热和疼痛低低的申吟。陈桓环抱着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钝痛。他用尽量温柔地语调对昏迷的中的人儿说着话,往日里冷冽的声线如今却能听出有些许裂痕。
“阿瑶……阿瑶……忍一忍,皇叔带你去找大夫。”
陈桓眼前突然浮现前些日子,他每日宴请富商在青楼饮酒作乐打探消息,每每都能在客栈门口遇见左顾右盼的侄女。这个鬼丫头成日吵吵嚷嚷着要跟着他一起出去“吃花酒”,可如今……
在邺城的阿瑶娇生惯养,文采斐然,机灵古怪,甚是能讨得长辈们的欢心。就算满城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她也依旧不负初心我行我素。
而这次东郡之行却让他对她有了新的认识。买粮入东郡时,思虑深远,能言善辩。新王家村遇险时,心思缜密,临危不乱。抵达这白马县后整日穿梭在城内探听市井流言,十分懂事的配合他的调查。
自责的陈桓心绪难平,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与阿瑶相处的各种片段,温柔注视着她的朗目不觉间酸涩难耐。
平常人患了鼠疫能拖个十天半月,可阿瑶因幼时魂魄不全有些气血亏损,染病至今五天已经恶化到了时常口吐污血,半梦半醒,神志不清。
她却是很乐观,人终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的事。至少在幻境中她能经常这样近的看着他。
她虚弱的微笑着呐呐道:
“陈子奉……你又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