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侠客必然也与她所想的一般无二:“你这分明是讹人!”
那牵马人只管一笑:“公子想不认账么?”他是料定了那年轻侠客刚刚已然丢了面子,只想快快离开,绝不想在此纠缠。果然,那年轻侠客经不起他挤兑,只丢下十两纹银便匆匆走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觉得有诈,便是想上去试试的,也被这十两银子打消了念头,各自踌躇不前。虞素轻轻一笑,低声道:“我若是他,必然会说,自古多是宝马配英雄,在场难道没有英雄豪杰,胆敢前来一试的吗?”
她话音未落,那牵马人果然说出了在场没有英雄之类的话。苏瑞也明白了,便一笑:“这是激将法。”她想想这牵马人出现之后的一举一动,摇摇头,“好一个空手套白狼的骗钱伎俩啊。”
在场的自然也有自负名声的少年人物,特别是那些家境殷实的富家公子,被这话激起几分血性来,又有几个前来尝试,有的一上马就被掀了下来,坚持的最长的那位像是带着点功夫,双腿一夹,牢牢地伏在马背上,只可惜那马飞驰起来时,突然仰头嘶鸣,生生把他甩了下来。眼看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这牵马人的手边已经堆叠了不少银两,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忿。
折知琅吃了口菜,将筷子一放,便飞身而下,衣裳飞舞,如鹏鸟一般落地无痕。他服了苏瑞给她的解药,功力增益更胜以往。
那牵马人见他武功高强,有些紧张,开口先问道:“公子也是来驯马的?不知请问高姓大名?”折知琅自知身在外头身份特殊,便道:“我姓瞿。”——这是借了瞿先生的姓了,也符合他们叔侄的身份。
“那,瞿公子请了。”那牵马人看他一张冰冷俊脸,气势逼人,不敢多问。
折知琅也不和他客气,飞身上马,紧紧地抓住了缰绳。那马很有些性子,先是颠簸了几下,见他不曾被动摇,又发疯一般地奔驰起来,周围之人都为了折知琅捏了把汗。
折知琅只双腿夹紧,放低身子,紧紧伏在马背上,任由它驰骋。它便又要使出对之前那些人的那一招,前身踏空而起,脖颈高昂,前半身悬空,要把身上人甩下去。好个折知琅,临危不乱,双脚踩住马镫,一手一把攥住缰绳,另一手往马前一按,口中喝了声:“吁!”那马受了些力道,终于又落到地上。它似乎是看这招不顶用,又疯狂地抖动起身子来,想要把折知琅晃下去。折知琅一个打滑,已从马鞍上跌落了半个身子,在场的人无一不闭上了双眼——他若是摔了下来,便会被这狂奔的骏马活活地拖死啊。
折知琅却不急,沉着地半挂在马上,只瞄准了时机,借骏马平稳之际,一拽缰绳,一个凌厉的打滚,重新翻身上马。那马儿看种种手段都奈何不了身上这人,又带着他狂奔两圈,终于对他低头臣服了,好好地载着他回到牵马人那里。
折知琅从马上一跃而下,那马就过来很是亲昵地蹭蹭他的脸,显然是对他认了主了。
那牵马人脸色大变,他从未想过有人能驯服这野马,自然也不曾想过要把这马交出去,这可是他的摇钱树,聚宝盆啊。
但周围的起哄之人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纷纷要他把马送给折知琅,开玩笑,周围多的是这几日被牵马人骗了的人,如今看有人能让他吃瘪,岂能轻易放过。
几番僵持之下,牵马人又注意到折知琅气宇轩昂,腰边更是挎着一口寒光宝剑,心知是遇到了硬茬,只好妥协,不情不愿地看着折知琅牵着马进了客栈,让客栈老板给这名驹安排住处。
客栈中人也不会怠慢,自有那聪明伶俐的小二过来,牵了这马要为它单独安排马厩。折知琅便自顾自上楼去。瞿先生苏瑞虞素等人都看着他,这个夸他:“少年有为。”那个夸他“英气逼人。”还有个夸他:“少年英雄。”一片的赞语,说他是终于绷不住那副冰冷容貌,脸上涨红一片,不好意思地笑了,露了一口银色白牙:“不过是身在……”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
走过来的人是个着了一身绸缎长衫的年轻子弟,是从隔壁那桌来的,刚刚他们桌上也有人下去驯马,却失望而归。他脸上洋溢着笑容一拍折知琅的肩笑道:“瞿小公子神威,我等都看到了,我们这起子人这些日可被这人坑了不少钱,多谢小公子为我们出气!”折知琅便抱了个拳,道:“这话却不敢当。”
“这样!看小公子是初来乍到,公子若肯赏脸,今晚由我做东,就在这儿开一桌宴席,一替公子接风洗尘,二替公子庆贺,如何?”他看了一眼胡铨等一桌人,又补道,“就请这位先生和几位姑娘一道吧?”
折知琅有些无措,他家教严厉,又久在军中,少有遇到这般场面。何况如今他们几个又是被秦桧追杀的人?
瞿先生只笑道:“既然是公子盛情,那我们便去吧,也和这里的风流人物打打交道。”
折知琅低头一礼:“是,叔父。”转身又对那年轻子弟道:“我平素不喜交际,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那年轻子弟哈哈一笑:“折小公子客气了,我姓穆,单名一个柳字,在家行三,折小公子只叫我一声穆三便是。”
折知琅还是低头道礼:“穆三公子客气。”
那穆柳笑着拍一拍折知琅的肩,便和他那一群人下酒楼去了。
那小二倒是机灵,趁机过来一顿夸耀:“这倒是赶了巧了,这穆三公子是我们这儿顶顶有名的人物,他父亲穆老爷,是都昌首富,家财万贯的主儿。他虽中了秀才,却不愿意上京赶考,说是嫌弃官场浑浊。成日里只和一帮朋友游山玩水,走马观花。好在他排行最小,家里也不指望什么,就由着他去了。小公子跟着他,定能找得着咱们都昌最好玩的地界。”
折知琅有些犹豫,倒是苏瑞一笑:“那敢情好,咱们也沾着知琅的光。”她久在江湖行走,知道要多在外面听人言,好打听消息,躲过灾祸的道理。
既然各个如此说来,那折知琅也不再抵触。一行人只管吃了饭,回屋洗澡休息,待晚上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