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能文能武,拿得起放得下的朱雀门门主苏青凤还能有什么不知所措的时刻,必然就是此时了。
苏瑞倒是一时笑了,摸了摸不知所措的折知琅的肩,示意他先进去休息,自己折了个身和她师姐咬耳朵:“师姐,叫你乱勾搭,叫你口花花,人家找来了,你看可怎么办吧?”她说完,也不及苏青凤开口说话,就自顾自去安排午饭去了。
苏瑞少有这般幸灾乐祸的时候,那也是有缘由的。苏青凤若是做首领,那自然做事为人都没的说的厉害人物,但是面对熟悉的人,比如苏瑞这样自小看着长大的师妹,就多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戏谑。苏瑞被自己这位师姐从小调笑到大,如今有了机会调笑回来,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苏青凤只看他们一个个的都走了,回身一看,虞素却依旧欠着身子,依旧是在行礼的模样。看样子她是十分在意礼数的,自己慌忙一拱手:“姑娘多礼了。倒是我要谢当年姑娘救我一命。”她人生少有落到如此窘迫尴尬的境地,故而竟然连为什么虞素知道她的名字和身份都忘了怀疑。朱雀门本是个秘密的门派,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名声,而苏青凤的身份更是秘密中的秘密,黄山派掌门的女儿另起炉灶开了个新门派,这对于黄山派而言是丑闻一样的存在,不能为人所知的。
“苏门主何必多礼。”倒是虞素念着不曾说过自己的名字,特意提醒道,“当年姑娘走得匆忙,不曾说明,在下虞素。”
苏青凤并不知道这虞素到底是道号还是真名,只念着折知琅那一声“素姊”,当她是真名了,就开口问了句:“虞姑娘,怎么会想到来中原?”
虞素一手抚上了自己发鬓上那支青玉簪,开口依旧是温和的:“一是家师的遗愿,希望我来中原看看,二则是好容易结束了一些事情,也来中原走一走。三则是我这双眼睛,虽然在安西已然找了些大夫,还是希望中原能有一线希望。”
她说这些话时,面容平和,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那般。而苏青凤无端觉得她哀伤得过分,一个人若是肯放得下一个从来被自己认为,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那是该花了多少勇气,又是怎样的悲伤和打击?更何况如今,她放弃无望的爱情之后,更是破罐破摔一般地投身空门做了女冠——这其中的底细,让人不忍细想。
但苏青凤虽说受过虞素之恩,到底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并不开口细问,只问道:“姑娘来中原,盘缠可够吗?我们朱雀门与云台山紫陌宫有些来往,姑娘若是想往那里求医,我也可带姑娘去的。”
虞素温文浅笑道:“这倒不必劳烦门主,我有位同乡,约了在衢州等我,一道往云台山紫陌宫去的。至于盘缠大小物品,也不必担心。这点事情,我还是办得到的。”似乎是为了打消苏青凤的念头似的,她自怀中抽出一张牡丹银票递给苏青凤——也是面额不小的,实当当的牡丹银票。
苏青凤叹了口气,她早该想道,能教导得出这般厉害的女儿的家庭,必然很有些家底的。看虞素话中是明确的回绝之意,苏青凤也知情识趣地不好再坚持,她倒是想起了另一幢事情来:“我看虞姑娘和我那师妹颇为熟悉,不知道是什么来由?”
这说起来倒是好长一番故事了,虞素也就一笑,并未细细说起。直到苏青凤、苏瑞和折知琅、胡铨一道坐下了,她也坐下来。便由苏瑞删繁就简地说了这一路种种惊险的情况。苏青凤越听越皱眉,她之前看虞素写《滕王阁序》只知道她必然是怀才不遇的人物,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了得,药理、阴阳,农事,乃至刑狱……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想到此处,她不禁又叹了口气,若是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能委屈自己素服陋室地每夜等一个人的到来,能在受到胁迫之时第一时间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人,她对荀墨,得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