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泉被羽昭这么一说,似乎也不恼,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语气:“海虞也杀了我的父皇,我父皇是整个大荒修为仅次荒主的神,海虞才修习一百年术法就杀了我父皇,可见鲛族有多可怕,哪怕没有织海梭,待海虞再修习上千年万年,荒主的位置上可就不知道坐着谁了。”
听到这赤俞眼神一凛,随即对羽昭道:“传令下去,渡河。”
羽昭垂首领命正要出去,赤俞又叫住他:“把你三弟找来。”
进攻的号角划破夜空传进鲛族王宫宫墙内时,宫中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议事房内依然声音不断。
“天要亡我鲛族啊……”
“小皇子生不逢时啊,降生在鲛族大难之夜。”
“你怎知是小皇子,万一是小公主呢,那我们就可以请出织海梭了!”
“隐慈神医早替王后看过脉象了,确实是小皇子。”
“都说了,传说,传说啊,是公主又怎样……”
产房外,鲛王海虞听着浔桑河畔的号角声和王后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叫喊面色凝重。
产房内,主医官正大汗涔涔地给鲛族王后接生。东桓隐慈做医者已有三千多年,在鲛族有神医之名,上到鲛族之王下到普通族人,经手的病人不计其数,接生过的鲛族婴儿也是数不胜数。但是今晚的她却仿佛一个还没出师的毛头医者,双手止不住微颤,好几次都拿错了东西。
一屋子的婢女和女医者们端水拿棉布也是慌慌乱乱的。
榻上正满头大汗叫喊的精致美人一把抓住站在榻前的贴身侍女甘竹:“让他们都出去!别在我眼前晃!晃得我头疼!”
甘竹一挥手,婢女们都退了下去,女医者们看向主医官隐慈,隐慈点点头,女医者们也退了下去。一时间产房内只剩了王后、甘竹和隐慈三人。
王后停止了嘶喊,握住隐慈的手,目光恳切看着她哽咽道:“姑姑,你已经帮了我了,就帮到底吧。”
隐慈垂着头不去看她,道:“王后,这关乎到鲛族存亡。”
“姑姑,你不是最疼斯月了吗,什么鲛族公主魂血,什么织海梭,什么上古神兵,那都是无稽之谈,那是传说啊,传说怎能当真呢姑姑?你只用告诉海虞我生的是个儿子,那孩子甘竹都已经找好了,也是今晚生的,姑姑,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隐慈垂目不语。
东桓斯月泣不成声:“姑姑,我和海虞成婚数千年,就这一个孩子,姑姑,你知道的,怀这个孩子用了我太多灵力……”
东桓斯月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隐慈抬头一看,只见斯月双眸的颜色由原来的乌黑变成了浅灰色——这是鲛人将死之态。隐慈心中暗骂自己居然毫无察觉,斯月原有不孕之症,偶尔怀上又极易小产,这个胎儿是她以灵力滋养大的,而鲛人又和别族不同,灵力耗尽则命尽。
看着这个鲛族最美的女人,自己最疼爱的晚辈,小时候调皮捣蛋总爱拿自己晒好的草药去喂猪的斯月在隐慈脑海中纷乱闪过……这孩子被东桓家宠上了天,嫁进皇室又被一族之王捧在手心里,从没有过什么不顺心的事,这是隐慈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心碎。
隐慈忍泪垂下眼,道:“我答应你。”
东桓斯月不敢相信:“姑姑,你果真答应我……”
隐慈抬眼看着她,眼中是十分的温柔怜爱:“姑姑何曾骗过你?”
东桓斯月松一口气,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我从小以为大荒安宁,人心纯净,一直守着远古时留下来的族训,不以修杀伐术法为主,我们鲛族人都是吃了这样的亏……以为我不犯人,人……必不犯我……姑姑,你一定要给我的孩儿找一个好老师,好好修灵力,学术法……别像她娘亲一样,别像她今日的族人一样……”
话未说完东桓斯月就闭上了眼睛,没了气息,一张精致的脸在刹那间失去了生气,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滚落。
隐慈忍着泪连忙往她腹中灌了一股灵力,然后抄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准备剖腹,甘竹也含泪去另一房内去抱那个男婴。
海虞在外面拍门:“怎么这么久没动静了?斯月怎样了?”
隐慈应道:“就快生出来了,请王上等一等。”
话毕,一枚小小的人儿已从东桓斯月的腹中取出,隐慈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给斯月盖上被褥,正在此时,甘竹也把男婴抱了过来,正要和隐慈手里的换过来,隐慈却根本不管她,疾疾几步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往门外冲去。
“神医!你这是要作什么!”
甘竹惊叫着去拦隐慈,然而隐慈已经冲出了门外。
举着手里的人儿,高声道:“恭祝王上喜得公主!!”
那小人儿被这样一举,忽然大声啼哭起来,清脆的哭声在黑夜里飘散开来。
海虞微瞪着眼睛看着她,手心里一枚梭形的灵器正幽幽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他的背后火光冲天,万年海榕林正在烧成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