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想了想，终究还是从烟盒里摸了一支烟递了过去，作势欲替老头点上。

一支烟，也说不上金贵。

给就给了，算是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

“我不抽烟，不抽。”

老头的眼神似乎不怎么好，总是处于眯缝的状态。

他连忙摆手拒绝，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制服，又指了指林时手指夹着的烟头，略带歉意笑了笑，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抽完记得别乱扔就行。”

似乎是怕林时不理解，他又赶紧补了一句。

“这里刚扫完，被查到有烟头的话，要扣我钱的。”

林时发现自己会错了意，当下也有点尴尬。

他哦了一声，索性把烟头掐灭，走了两步扔进垃圾桶。

他平时也没烟瘾，这包烟买了俩月还剩大半，所以也不怎么可惜。

老头见状连忙点头哈腰，表示谢谢理解，弄得林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在大槐树下并排坐着。

有了之前的交流，林时和老头之间比之前稍熟络一些，开始有一句没一句交谈起来。

“小伙子，这么热的天在外跑忙啥呢？”老头指了指头顶的炎炎热日。

奇怪的是，天气虽热，老头身上却没有半点汗渍。

“找工作。”

林时的脸不禁微微发烫。

毕业找不到工作，在路人面前说起，其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老头闻言，表情有些唏嘘，重重叹了口气。

“前段时间有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也是找不到工作，一时冲动想钻卡车车底自杀，

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拼命拉了一把，

多半就把命给送了。”

林时脸一黑，有些接不上话。

手快不快他不知道，但老头的双眼总是眯缝着，怎么说也称不上‘眼疾’吧？

吐槽归吐槽，老头的形象在他眼里还是不断高大起来。

虽然过程被说得轻描淡写，但从卡车底下生生救回一条命，想想也知道过程惊心动魄。

老头看他情绪低落，不断出声劝解。

“这年头，工作是不好找。

你们年轻人不光找工作烦，结婚还得买车买房，生活压力比我年轻那会大了不止一点两点。

可话说回来，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那么多人，谁年轻时候没遇到点困难挫折啥的？

其实吧，有时回过头去想想，人生哪有迈不过去的坎？”

林时点头嗯了一声。

父母离世的时候，他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下来，不止一次产生自杀的念头。

可四年过去，自己不也熬过来了么？

所以老头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没事儿的。”

老头似乎想拍拍林时的肩膀，可像是觉得自己这身行头太过肮脏，又悻悻缩回手，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

“说这么多，就是让你别灰心，坚定去找总会找到的。

做事情无论大小，都讲究一个耐心。

别的不说，五六十年前，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想到现在能有这样的变化？

你再看看现在，

现在大家的生活水平不也比以前好了？

素质不也比以前高——”

老头的话音戛然而止，

神情骤然变得僵硬。

不远处，一根尚未熄灭的烟头被扔了过来。

带着些许烟灰，带着灼烧的温热，

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擦过林时的头顶，擦过老头的脸颊，

好巧不巧落在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