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波涛菲诺。

翻飞的落叶中，银色的轿车盘山而上，驶入豪华酒店之后，在紧靠山崖的白色建筑边停下。

那是一个独栋建筑，外壁是坚硬的白色大理石，窗户窄小，像个小小的堡垒。专用的停车场上，停了3辆豪华跑车，还有一辆橘黄色的山地自行车。

司机弯腰拉开车门，以手遮挡在车门上缘，以防贵客不小心撞到了头。一只金色的高跟鞋轻轻踩地，钻出轿车的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那女孩二十多岁的外貌，化着欧洲贵妇的妆，蒙着黑色的面纱，穿着昂贵的掐腰套裙，外面罩着裘皮坎肩。细高的鞋跟让她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稚嫩的脸上带着疲倦的眼神。

女孩的名字是尹丽莎白·洛朗，她的家族从事矿业和金融业。父亲死于空难后，她不得不中断在皇家美术学院的学习，回去继承家业。

“嗨，丽莎，我的孩子，欢迎欢迎，来得正准时。”昂热迈着大步迎出来，向女孩张开双臂，“你又长大了一些，我还记得你在尹顿公学上学时穿着校服的样子。”

尹丽莎白是昂热的情人，她从小父母忙碌不再身边忙碌，是昂热在她的童年和青春期陪伴着她，两人发展出了超越友情的关系。

“那都是八年前了，你怀念那个时候吗？”尹丽莎白和他拥抱行贴面礼，“要不下次做的时候我把那一套穿上？”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时间总是一晃眼就过去了，我以为还是八年前呢。”昂热绅士地伸出一只胳膊。

尹丽莎白挽着昂热的胳膊上楼，像是老迈却依旧英俊的父亲带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初入社交圈。

在世界上延续了数千年的秘密组织，混血种的精锐军团，培养过无数勇敢斗士、拥有钢铁章程的“龙血秘党”，它在现代的组织机构居然是一个学院的董事会。

校董会完全等同于长老会。校董们是混血种中的最高阶级，真正的掌权者，他们投资卡塞尔学院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平衡各个家族的矛盾，协商如何分配利益。卡塞尔学院和执行部都隶属于校董会，昂热校长只是他们推选出来的执行人。这种机制能够为混血种中的权力者们提供便利。

那栋建筑物的门从里往外缓缓地闭合，随着四把古老的重锁同时扣合，建筑完全被封闭。

“人到齐了，那么我宣布今年的校董会年度会议正式开始。”昂热坐在长桌尽头，摇了摇黄铜小铃。

因为原本是古代僧侣们苦修的地方，所以这里出奇的暗，虽然是白天，长桌上却摆着一列烛台，烛光照亮了全体校董的脸。

一共六人，四男两女。坐在昂热两侧的是两个很老的男人，老得无法辨别年龄，都是挺括的黑色西装，深红色的手帕塞在上衣口袋里，一个拄着拐杖，另一个手里却捻着紫檀串珠，嘴里念念有词，显得有点不搭调。

另外一个男人大概三四十岁，一身明黄色的运动衣，右手边搁着自行车头盔。作为卡塞尔学院这种贵族高校的校董，他居然骑着自行车来参会。

坐在尹丽莎白身边的校董年轻得令人惊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澹金色的长发盘在头顶，还带点婴儿肥的小脸表情严肃，像个精美的娃娃。戴着白手套的管家昂首挺胸地站在她背后。

“今年和去年一样，加图索家也仍然是派出了弗罗斯特·加图索，我的老朋友，代替他的哥哥出席。从未出席的一方终于在今年出山，就是零小姐。零还在中国西域执行任务，她将她的校董权力全权交给了我。”昂热开场致辞。

拄着拐杖的老人拈起自己面前的铜铃摇了摇：“《楼兰报告整理好了么？我迫切地想知道结论。”摇铃说话是校董会的传统，以防彼此打断。

“就是你们每个人面前那叠纸。”弗罗斯特说。

所有校董都不约而同地翻过繁复的报告，直抵最后一页，结论：“the monarch o ; o was terminated.”

尽管是一所推行教育的学院，但是为了照顾来自不同语系的各位校董，报告以英文出具，意思是：“海洋与水之王，被杀。”

面对这盖棺定论的结果，校董们都沉默了片刻。这是划时代的事，因此要用半年来出具最终报告，避免误判。尽管他们都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论，但是亲眼看见这行文字，还是感觉需要静一下来接受。

拐杖老人再次摇铃：“历史上从未有龙王被确认死亡，弗罗斯特，你需要出示证据。”

弗罗斯特没有说什么，而是取出一根棱柱状的晶体，贴着长桌表面滑了出去。校董们彼此对了对眼神，最后是手捻串珠的老人伸手拿起，眯起眼睛对光打量。那是一段人造石英晶体，上面还打着德州一家光学制品公司的标志，表面微微凸起，有放大镜的效果。晶体中央是一道暗红发丝般的细痕，像是凝固的一丝鲜血。老人的童孔微微收缩。他手抖了一下，把晶体传给下一个人。

“贤者之石，”他摇了摇铃，轻声说，“确实是新制的贤者之石。”

“炼金术中‘第五元素’的结晶，贤者之石，传说中能把一切金属变成黄金的石头，也是能让人永生不死的药物，炼金术中最神圣的东西。”弗罗斯特点头，“诸位都知道，我们已经失去炼制这种晶体的方法了。历史上最后一次成功炼制贤者之石的时间，是1382年4月25日傍晚5点，出自炼金大师尼古拉·勒梅之手。在那之后的六百多年，再也没有人成功过。现有的贤者之石储备都是在古代龙墓中获得。但你们手里是一块全新的贤者之石，虽然很小。它是从龙王骨骸中炼制的，它的名字，是利维坦。”

长久的沉默之后，昂热起身鼓掌，跟着他，所有校董都起身鼓掌。

“不愧是昂热，你什么时候杀了条龙都不告诉我？”尹丽莎白一脸崇拜地看向昂热。

“很遗憾，不是我。”昂热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我并不知道是哪个家族杀死的龙王。”

弗罗斯特双手撑在桌上看着烛光，声音低沉：“这是划时代的突破，但在我们达到这光荣之前，数以万计的同伴已经死在征途上。我提议为逝去的同伴默哀，这是以他们的牺牲换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