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平渊回过神来,继续读《霍小玉传》。他在读至“及瞑,鲍引生就西院憩息”时,略微缓了缓,然后跳过了后面的几句。陆丝清初识不解何以突然省略,自己看了看那几句,不由脸微微一红,没有再发问。
由于中途不断讲解,这篇文字读了将近一个时辰。合上书后,陆丝清叹道:“鸢儿记性果然极好。上次她讲的同这原文也差不了多少。”
郑平渊说:“这个故事虽然写得很好,但在我看来,却有一大败笔。”
陆丝清抬头问:“公子说的可是后来小玉的冤魂报复?”
郑平渊点点头说:“正是。最末一节实在有损这位姑娘的形象。”
陆丝清叹道:“结尾处的霍小玉的确不太讨人喜欢。但若是究其原因,亦是可以理解的——说起来终是怨恨累积所致。她一心一意只在李益身上,女子心性,情思愈深,不得所求,则怨念愈重。只可怜后来李益的妻妾无辜受了这两个人的连累。”
郑平渊想了想又说:“对于霍小玉的遭遇和结局,后人曾写过这样一首诗。”他说着,提笔行云流水般在纸上写下“一代名花付落茵,痴心枉自恋诗人。何如嫁与黄衫客,白马芳郊共踏春。”
郑平渊因虑陆丝清有不认得的字,又念了一遍给她听。
陆丝清听了微微叹息,似是在自言自语:“无婚姻作保证的情爱,又能持续多久?到头来遭遗弃、受伤害的最终只是女子。”
郑平渊一惊,看着她说:“姑娘,你……”
陆丝清回过神来,轻轻一笑:“公子不要多想,我只是在说霍小玉。”
郑平渊定定地看着她,千言万语竟说不出口,最后只说:“我知道姑娘心里不安,我只求你放心……”
二人相视片刻,陆丝清轻咳一声,避开郑平渊的眼神。勉强笑着说:“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了?我何尝有什么不放心的?”她翻了翻方才的书,说:“这个故事里,黄衫客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
郑平渊回过神来,顺着陆丝清的话说:“传奇小说中有几篇写的不错的豪侠故事,陆姑娘或许会喜欢。”他翻出《红线》、《昆仑奴》、《虬髯客传》几篇,并一一讲读给她听。
陆丝清果然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陆丝清意犹未尽,一面回味,一面含笑赞道:“想不到书本子里还有这许多有趣的故事。往常我听村里的孩童诵读诗文时,只觉得枯燥、乏味得很,而且多半都听不懂,全然不似这几篇这般有趣。”她说着,不知什么时候神色一黯,渐渐低垂了头。
郑平渊注意到这一变化,他轻轻拉过陆丝清的手,温和地问:“怎么了?”
陆丝清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我好像有些不开心了。”
“什么事?”郑平渊心下一紧,“我方才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陆丝清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公子读的书、知道的东西真多,可我却……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