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银将《难经》合拢,放于膝上,道:“比起这个,你还是想想如何应付晚宴罢。”
“兴许,那段九燐只是随口一提,没当真呢?”顾绯桐心存侥幸,但看檀银漠然的凝视,瞬间被打回原形,“就算是真的,我也输定了,还能怎么样呢?”
“你不能输。”檀银语气微凉,却很是笃定。
顾绯桐只当他是天真稚言,对她与段熙娆之间的事情不了解,说:“你不明白,那可是段熙娆,也许她那一辈子都没有输过。都说炎云与隆庆两位公主齐名白朝,可孤不过是她的陪衬,世人只道她是人间瑰丽,孤却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哎,孤同你讲这个做什么。”
“凡是比试,必有赌注。”檀银装没听见顾绯桐满腔自怨自艾,“你想要墨临渊平安无事,这是机会。”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顾绯桐被点醒,可又泄了气,“话虽如此,可我根本赢不了她。”
“比武你胜算全无,可还有两题未出,还有机会。”檀银说。
“虽然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但总觉得有点伤人……”绯桐深知段熙娆的本事,她虽是女流之辈,使的双剑名为“舍脂”,双剑剑法号称全国第一。东帝镇南将军黎环乃是武学神童,五岁能举磨盘,使的是一对虎虎生风的双鞭,据说她曾与段熙娆比试过,段熙娆竟能与她过上二十个来回,光是想想已叫顾绯桐惊出半身冷汗了。
“依我看,你第一场比试直接认输。”檀银面无表情地又补了顾绯桐一刀,“这是你全身而退的唯一方法。”
“你这是何意?输人不输阵,这点骨气还是要有的,我若临阵脱逃,只会叫人家笑话我颜西胆小如鼠,脸面丢尽。”顾绯桐素来自认没心没肺,但皇族心高气傲的毛病她也没少沾,她贵为炎云公主,生生被段熙娆打压十余年,怎可善罢甘休。
“随你。”檀银翻开手中的《难经》,垂首细读,不再言语。
顾绯桐将宝石短刀握在手中左翻又看,终究没瞧出朵什么花来,却想起那日檀银避开紫毫的光景来,就轻轻凑到檀银身侧,道:“檀银,你主意多,替孤想想法子。”
“能说的我都说了。”檀银不知是不是故意放置顾绯桐冷落,显然语气比之前更加不善。
“我不是说这个,”顾绯桐放下身段,连尊称都弃之不理,“比武这事……你定有解决之法,是不是?”
比武……
事实上,檀银并无什么正儿八经同人家比武的经验,在“蝎”的任务执行中,他只负责取下被悬赏那人的首级。至于用什么法子,那是另说。
“若是让颜西那小姑娘看到你这野狗的模样……”
明明是大白天,元霜的话语却如深夜梦魇一般不合时宜地钻入他心间。在许多个漆黑的夜里,他用刀丝切入对手的肌肤,有时猩红的鲜血顺着丝弦滚入他的掌心。那种时候的他面如修罗,满身血迹,仿佛白无常刚从地狱的人骨中爬出来索命。
这是他自己的模样,檀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吓着自己。无论如何,顾绯桐决不能蹚浑水。
檀银手震了一下,手中书籍滚到了车厢的木质地板上,于是他说出了他从前认为自己最不可能说的伪善之辞:“什么法子?比武讲究公正之道,若你开始想这些,就已然输了。”
“姐姐,心软是你的致命伤。”脑海中,幼年的檀银羽睫染霜,将手中人的头颅抬手递到元霜的手中,声音青涩而又冷酷。
檀银觉得很是烦躁,丢下那句话叫停马车,径直回了自己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