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这样的。”
眼底绘着的橙色的五瓣花更加纥丽。
“这些是我自己的选择。”
艾丽娅这样说着,目光宁和悠长的落在了九代怀里的g田纲吉脸上。
造成艾丽娅现在这样狼狈虚弱的罪魁祸首并没有避开她直率的注视,金褐色的瞳眸迎着那深蓝又好似团墨色的邃然睿智。恍无伪装,实际上坚冰横立,隔断了接近的任何可能性。
g田纲吉过于庞大的记忆叠加让艾丽娅吃了番苦头,可是如今看着眼前的g田纲吉,心里却又是忍不住的心疼。透过那横绝一切的冰原,以冰冷的日光照耀下――艾丽娅瞥见的是在那漫无边际的冰盖下,寒冷死寂无光的深渊中动弹不得的g田纲吉的灵魂。
“艾丽娅。艾丽娅……?”
九代首领不明所以,连唤几声盯着纲吉不放的年轻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
“抱歉,失礼了。”
美丽年轻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回过神来,倦怠沉疴的眉目间又积蓄些歉意。
“九代首领,我们先谈谈由我来教导纲吉君的这个问题吧。”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主动朝他伸出手的艾丽娅?吉留罗涅确实是说着――也将会是教导你一些小事的老师……这样的话。纲吉扬起脸,只看得到有着白色的短到看不分明胡茬的彭格列九代首领的下颌,鼻尖是嗅得到的衣襟边缘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和过往记忆里彭格列九代身上的味道相差无几。
金褐色的眼底波纹不动,彭格列九代看不透的寡淡和沉重一如既往的沉淀着,而并不自知的g田纲吉习以为常的在望过一眼后又敛了眼睫,收了目光。没人知道这个年纪尚且稚嫩的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目光又是落在何处尘埃之上。
“艾丽娅,你若是觉得为难……”
事到如今,彭格列九代已经不奢望在彭格列,亦或者在g田纲吉身上遭遇了这种事情的艾丽娅会答应下来他之前的请求了。在亲眼目睹艾丽娅眼泪大颗落下,身体痉挛而痛苦抽搐倒下的那一刻,心脏都紧缩而感到后悔的彭格列九代是想过要放弃的。
所以――如果艾丽娅现在同样选择放弃的话……
“不,我的意思是。”
艾丽娅打起些精神微笑起来――
“g田纲吉君,我很荣幸成为你的老师。”
就这样在纲吉看来,相当自说自话的同意一件本应该由他自己来决定的事情。抱着他的彭格列九代却表现得很是欣喜,爽朗的笑声和抚着他头发的宽厚温暖的手掌都源源不断的向纲吉传递过来彭格列九代的开心。
无论是自己的选择,还是被迫接受的选择。他大概是永远摆脱不掉命运和宿命无休无止的纠缠。这样本来已经根深蒂固在心底里的认知再一次翻出来,曝晒在他荒芜而满是悴色的灵魂之上,令人感到恶心厌弃的心情在涌流着。纲吉下意识要去掩饰的。
“那真是――”太好了。
彭格列九代的话没有完全说出口。被他抱在怀里,坐在他膝头的年幼的孩子跳下软椅,走出他的怀抱。彭格列只觉得怀中一空,连心口位置都有什么空落落的了。
“我拒绝。”
站立在彭格列九代和年轻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面前的孩子,金褐色的瞳眸里莫名明灭着细碎的焰色,明明稚气而又可爱的面容却因为站在这间卧房能够折入的日光下而显得半边脸沉于暗色,半边脸阳辉烁烁。黏糯柔软的声音里淋漓着寒冰血色,迎着他们的目光安静甚至于清冷,颓烬的气息缭绕着那双慑人的金褐色眼瞳。
“多少也该有个限度了吧。”
年幼的孩子说着这样直白锐利如同刀刃的话,却并没有超出太多彭格列九代与年轻的吉留罗涅家族首领的预料。或许说,两人早就在等待这瞬。齐齐望着年幼的孩子,彭格列九代没有作声,倒是艾丽娅朝他微微颔首。
“g田纲吉君。”
现任arcobaleno大空微笑不曾消隐在唇边。
“说着这样话的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讲的呢?”
窥视到g田纲吉记忆的艾丽娅,说辞里有无法避免的试探。但是无妨,纲吉并没有将这份试探放在心上,他那金褐色眼瞳上方的眼睫轻轻眨了眨,那瞬他的表情让人产生似笑非笑的错觉。被他这样注视的艾丽娅?吉留罗涅不禁默默坐直,背脊绷紧,她整个人被迫从之前脱水窒息后遗症的虚弱状态中,下意识而不可控的变成临战的谨慎。
“贝之意志的支撑者,够格吗。”
g田纲吉突然露出一弯笑弧来,他单薄而脆弱的胸膛因为发笑而生出细碎柔和的震颤。
如果卧房外,那些端坐在客厅的彭格列其余血脉继承人知晓g田纲吉同彭格列九代和吉留罗涅家族首领的谈话,定会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g田纲吉这么傻的人!亲手将愿意给予自己保护的人推开,亲手将本应该当作胜算底牌的秘密公布于众,亲手将本可以获得的信任一并从身上连根扯起。这样决绝的态度,哪怕最后成为孤身寡人,被孤立被监视也不值得同情。
这个人亲手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非要这样痛苦的待着,旁边想伸给他一只手,把他拽出来的人都没有办法。g田纲吉不肯伸出手拉住他们施救的手指,这又有什么办法?
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他们会站在自己的位置角度对g田纲吉奚落讥笑。然而g田纲吉并不需要,不需要会被斩断的信任,也不需要毫无用处的弱小保护,更不需要怯怯懦懦的藏头藏尾的让自己勉强和周遭的一切融为一体。这些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感同身受的理解,充满悲悯与同情的救赎。
“自说自话的游戏也该停止了吧。”g田纲吉捻声道。
彭格列九代和年轻的吉留罗涅首领本以为他金褐色的眼瞳里盛满的是厌恶,抬眼看去却是澄澄澈澈倒映着他们错愕表情的空无。g田纲吉脸上无悲无喜,刚才那个好看的笑容极为短促,眨眼便不见了,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在一潭死寂的g田纲吉灵魂中连涟漪都未剩下。
“把彭格列的未来交付在我这样的人手上。”
这大概是g田纲吉长久时间以来,第一次坦诚公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吧。母亲g田奈奈在家信里曾不止一次的叨扰嘱咐他[纲君有坦率的向大家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吗?]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心,如今也不必那般惶惶忧切了。如果母亲g田奈奈知道了话,大概会高兴的吧。
“您真的能安心吗。”
g田纲吉说这番话的时候,眉眼暗敛如锋。
就连g田纲吉他自己都说不准――是让他成为彭格列十代首领的彭格列更可恨些,还是每一个作为彭格列十代首领的g田纲吉最后成为彭格列被间接或直接毁掉的诱因更可悲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