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响起。
夜色之中的笛声有些凄凉悲怆,那种音色卓越从来没有听见过——吹笛者手中的笛子似乎并非寻常的竹笛,那笛声之中带着些许嘶哑,像是一支老旧的竹笛,被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吹奏而出的一般。
“是竹笛。”
包厨子猛然皱紧了眉头,严肃的目光顿时投向了柳红妆:“红妆儿,捂住耳朵!”
柳红妆愣了愣,立刻抬起了双手捂住耳朵,只是她的脸上却带着几分不满,看着卓越噘嘴道:“爹,为什么只有我需要捂住耳朵?”
“卓公子一身卓尔经绝学,内力修为比起洒家也不遑多让,自然无惧这笛声。”
包厨子缓缓地提起了手中那柄朴实无华的菜刀,压低声音道:“但你不一样,爹一直没有强迫你苦练武艺,因此你的内力一直不到火候——竹笛的笛音应当是苗疆百花女的邪法,内力欠佳者极易被这笛声所蛊惑,若是你再听下去,只怕洒家就得先把你打晕在这里才行了!”
柳红妆闻言顿时一缩脖子,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在她的身边,擎剑在手的卓越忍不住道:“竹笛?听包先生所言,这竹笛所指的不是乐器,而是指的某个人?”
“四行当,三班子。”
齐不周闷哼一声:“大鼓,小板,竹笛。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他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因为在长街的远处,一个白衣胜雪、吹着竹笛的人影已然出现在了四人的眼前。这人脸上蒙着一张布,一张从额头处垂到嘴边、其上毫无半点花纹的白布,一袭白袍之上也毫无半点装饰,不但看不出她的模样,甚至连性别也难以分辨——只是她那暴露在夜风之中的双手却太过纤细了一些,那显然是一双女人的手。
她人在黑暗之中,天上无月,夜里无星,但她的身形却格外清晰。
她的身后跟着一群同样身穿白袍、脸蒙白布的怪人,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动作也完全一致,而当那为首的白袍女子停住脚步的一刹那,所有人也同时整齐划一地停住了脚步,站在白袍女子的身后一言不发。
“......包先生。”
竹笛之声骤停,竹笛之声响起。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像她的笛子。
包厨子轻轻眯了眯眼,拱手道:“笛姑娘,久违。”
竹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卓越发现她连露在白布之外的下巴也一动不动,但她的声音却依然传入了自己的耳中:“包先生今夜出门散心,可真不是个好主意。”
包厨子的脸色微微抽了抽,强笑道:“只希望没给笛姑娘带来多少麻烦。”
“麻烦——当然是没有的。”
竹笛呵呵笑了笑,她的声音总让卓越想起山野里的毒蛇。这个站在黑暗之中的白袍女子缓缓抬起了手,用手中的竹笛指向了众人的身后,哑声道:“想要为我带来麻烦的家伙,现在都已经被钉在墙上了。”
夜色忽然变得有些沉寂,几人几乎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钱一刀,是你杀的?”
卓越猛然向前走了一步,他动作之快,就连包厨子和齐不周都没能拉住他。他抬起剑指着竹笛,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钱一刀并非天老帮中人,与四行当也无冤无仇,为何却成了阁下的刀下亡魂?”
包厨子一把拉住了卓越,压低声音急道:“卓公子,莫要节外生枝!”
“我不喜欢被人用剑指着。”
竹笛的语气骤然变得有些冷漠,显然包厨子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我给你一次机会,放下你的剑——当然你若是一心求死,那么就当做我没说过这话吧。”
卓越怒道:“阁下好生不讲道理!卓某人今日......”
“卓公子!!”
包厨子猛然怒喝一声,内力骤然催发,强行将卓越的手臂按了下去:“你我今夜还有要事要做,断然不可在此节外生枝!纵使是我们能够胜过竹笛,消耗的内力也势必会成为未来的隐患,三思啊,卓公子!”
“包先生今夜,还要去铁大人那处吧?”
竹笛这次甫一开口,便骇得包厨子背后顿时泛起了一身冷汗。她看着包厨子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的模样,忽然嘶声笑道:“老生早就算到了您会站队,只是他现在实在是抽不出手来对付您,并未让我等见到包先生便格杀勿论——当然,我自然是会按照命令行事的,但大鼓和小板可就说不准了。若是包先生今夜还想全身而退,还是避开他们为妙。”
包厨子顿时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拱手道:“笛姑娘大恩,洒家没齿难忘。”
“......不过是一恩报一恩罢了。”
竹笛又一次冷冷地笑了起来,她微微侧了侧头,看着卓越冷笑道:“只是看来卓公子不怎么想接受我的好意,包先生若是松手,只怕卓公子立刻就会杀到我的眼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