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闭上了嘴,右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他抚上了他腰间的那柄照丹青的剑柄,脚步也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哈哈哈哈,这当然是骗你的!”
然而公子的剑还未拔出鞘,骆轻侯却又一次咧嘴大笑了起来——他那苍白且满是伤痕的上身在淡淡的月光下散发着惨白的微光,映得他就像是一具尸体:“北辽的老兄,你刚才那幅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若不是你脸上戴着面具老子看不清你的脸色,那我一定能当场笑出声!”
阿吽叹了口气:“你已经笑出声了。”
公子看着骆轻侯沉默了许久,终于轻轻地笑了笑,右手慢慢松开了剑柄:“骆兄可真会开玩笑。”
骆轻侯仿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一般,他缓缓地回过了头,看着阿吽咧嘴笑道:“我的确很会开玩笑。”
锵!
短剑出鞘,这果然只是一柄普通至极的短剑,阿吽只是扫了一眼剑锋与剑柄,便知道这柄短剑只怕充其量就是一两银子的价钱。但这并不妨碍他将短剑举过头顶,并且看着月光下的剑锋,啧啧叹息道:“好剑。”
骆轻侯瞪着阿吽:“看来你也很会开玩笑。”
阿吽笑了起来:“礼貌罢了,你既然送了我一柄剑,我总不能说你这剑太差吧?”
“在理。”
骆轻侯点了点头,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峨眉刺:“现在,你可以拔剑了吗?”
“——我已经拔剑了。”
话音刚落,月光倾泻而下。
那当然不是月光,而是剑光。
八街里使剑的人当然不少,骆轻侯自己也是会使剑的,他那自创的“骆轻侯式”几乎能够让他将一切兵器融会贯通,虽然使出来的招数与兵器的流派多少有些不同;他也见过很多优秀的剑客,当年卓非凡入八街时,他也目睹过几次卓非凡与人交手的场面,卓非凡的剑像是流星,一闪即逝,从无第二剑。
但眼前阿吽的这一剑,却让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当年的卓非凡,或许真是被眼前的这个“阿吽”所击退的。
因为这一剑实在是太过震撼,此前骆轻侯能够看见身边的一切,能看见阿吽拔剑,看见师十四与耶律哥翰和老生交手,能看见盘膝而坐的大雪山祭祀,能够看见大门处负手而立的公子,他也能够看见夜的黑,与月的白。
但这一剑出,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这一剑。
这一剑有名字,并且这个名字非常有名。
“我不留行?”
骆轻侯厉喝一声,手中的峨眉刺如暴风骤雨一般急刺而出,那一剑如同千万剑,他也只能刺出千万刺,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破解这一剑。但比起剑气所带来的震撼,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一剑的来历,以及自己居然能够在这里遇见能使出这一剑的人!
七道血口,刹那间出现在了骆轻侯的身上,并且伴随着剑锋落下,骆轻侯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浓烈,目光也变得更加炽热,仿佛那些伤口不但没能给他带来痛苦,反倒让他感觉到了兴奋——无与伦比的兴奋!
锵!
不知道是第三十道伤口还是第四十道伤口,浑身浴血的骆轻侯双手峨眉刺交错,终于将阿吽的短剑拦在了半空之中。他望着阿吽面具之后的双眼里那份浓烈的诧异之情,忽然咧嘴大笑道:“我不留行?你是凌云山的人?”
阿吽笑了笑:“你说呢?”
“......如果现在的凌云山上有人能够使出我不留行,山上的老家伙们可绝不会让他流落江湖。”
骆轻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愉快地笑了起来:“只有能够使出这一招的人才有资格去角逐剑仙之名,然而上一位剑仙于无声失踪之后,凌云山至今未有新的剑仙出现——但你却能使出这一剑,并且你的年纪并不太大。”
阿吽叹了口气:“不够好。”
“的确,的确不够好。”
骆轻侯的笑声畅快至极,显然他是真的非常高兴:“如果是真正的我不留行,我不可能能够靠着这种蛮横粗暴的方式破解。”
阿吽点头道:“在理,所以我不打算再用这一招了。”
骆轻侯向后跃开了来,顺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睁大了眼睛兴奋道:“你还有别的招数?还有别的能够与这一招相提并论的剑法?这倒是正合我意。”
阿吽也向后退了一步,他双手握着剑柄,缓缓地将剑横提到了脸庞:“当然有,你或许没有见过的那种。”
骆轻侯大笑道:“那这招叫什么?我可得先问清楚,否则待会儿杀了你以后,这些问题就再也无人能够解答了。”
阿吽叹了口气,身体缓缓地向下沉了沉。
然后下一秒,他的身体,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剑,叫卓尔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