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心中慌乱,眼中闪过几分错愕,忙腿一软,跪下来,口中连声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钱二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也不与她问话,复又仰面躺在那湘妃榻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白茯口中喊个不停,心里也不断地盘算着,等她想好了如何对付,却发现钱二这半天竟然一声话也没问过,她身形一滞,嘴中小声吐出几个字:“婢当时得了夫人吩咐,小厨房随着碗儿套话,哪知道绿墨这贱婢竟然犯下这滔天大罪……全怪我护主不利,论理您就是将我当即发买了,我也不敢叫一句冤!”
钱二闻言也有几分惊讶,可她身形不动,心道,狗咬狗一嘴毛,白茯竟然也敢供出来夫人了?转念一想,这怎么算是供出来的?就是我没脑子,心中也定是第一个怀疑她,白茯口中说着夫人吩咐,却也彻底把这事撇清楚了,这话我便是拿到夫人跟前,也挑不是错出来。何况,现下也不是发落她的时候,护主不利?这是拿话威胁人么?若是接二连三将白茯绿墨挨着收拾了,任谁都会知道我出了事了,唉。
难道就要我吃着暗亏么?莫说是没一点证据,就算是有证据我也不敢大张旗鼓满园子找钱夫人算账,这岂不是自泼污水。
我既要防着旁人的口,还要忍着这戳心的苦。
莫不是钱夫人打从一开始就算好了的,这事我不敢声张,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钱二心中似有千头万绪乱麻似得搅在一起,费尽心力却找不出最要紧的那一根线来。她边想着,还一边分着神听白茯编胡话。
就听那白茯嘴也不停,说道:“绿墨三番五次哄开了我,一个人霸占着箱笼钥匙,一天到晚尽背着人,也不知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勾当!”
她说着话,不自觉地直起了腰身,见钱二依旧仰面躺着,大着胆子小心地觑了一眼钱二面上的神色,发现她闭着眼睛,呼吸声均匀,竟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白茯面上一阵难堪。
她竟然睡着了?这叫自己如何是好?
说起这样的事她也能睡得着了?可见那天真的是没发生什么,也不见夫人差人来寻我问话,真是奇怪了?
发生这样的事,一个两个都跟没事人一般,可就自己担惊受怕做梦都吓个半死了。
白茯跪了好半天,腿也麻了,腰也酸了。
却也不见钱二有醒过来的迹象,白茯叹了口气,小心地换了换腿,却听见钱二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茯换上一张诚惶诚恐的面来,垂着头,十分可怜,轻声说:“婢有罪,但请小姐发落!”
钱二说:“你有什么错处?一一说来听听,可有疏漏定然不饶了你。”
听了这话,白茯一阵子目瞪口呆,眼见钱二面色严肃,关键的那些却也不敢碰,只得挑出些似是而非的小差漏来,慢慢说道:“婢护主不利,这是其一。”
钱二抬手掩着口,模样很是娇憨地打了个哈欠说:“哦,护主不利?”
白茯声音发颤地说,“田,田家。”
钱二神色一整,故意做出了惊异地神态,拿腔拿调地说:“田家?田家承蒙母亲一路照顾,田夫人待我也好……田家园子漂亮,仆从伺候周到。”钱二说着,俯地身子,面对白茯,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很是诧异地说:“哪里有你的事了?”
白茯看着面前那双清澈见底毫无阴霾地眸子,浑身一机灵,登时满面喜色叩了三个响头,说:“小姐说的是,都是婢睡蒙了头,满嘴胡沁了!”
钱二点了点头,面容真诚,看上去倒是真心实意地责怪说:“倒别在这里嚷嚷,母亲包了白茶于我,你去煮了于我。”
白茯高声应是,连滚带爬收拾了茶盏,抖着腿退了出去。
钱二却叹了口气,面上带着几分茫然,眼睛看向窗外那一株开到荼蘼的垂丝海棠,顿觉落寞,心中千言万语竟没一个人能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