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艳阳高挂,知了声渐起,一声比一声高,惹人心烦。
钱二面色难看,将那封信放进信封中,小心压在翠色迎枕下,这才掩饰般伸手抚了抚鬓发,见着刘嬷嬷担忧的目光,钱二登时心中一空,眼睛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仰起脸努力收起泪意,低声说:“乳母,我歇一会,让我一个人躺一阵。”
刘嬷嬷心中虽然担忧,可再没言语,担忧地看着缩成一团显得瘦弱的背影,心中暗暗叹了一口
气,放下纱帐,步子轻轻退了出去。
……
钱二侧耳听着刘嬷嬷的动静,听见一声珠帘响动声,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层水雾覆盖。她侧身躺在湘妃榻上,不多时翠色迎枕上落满了深深浅浅的水迹,许久才听得见一声压抑着的呜咽声。
蝉鸣聒噪,泣声仿若水珠入海,很快这一丝声响也听不见了。
……
刘嬷嬷等在屋外,她也学起那些打帘的小丫头一般,坐在了庑廊下的台阶上,背靠着雕着扇枕温衾的黑漆柱子。目光沉沉,却还记得背着人,将周围的丫鬟婆子们都借故遣走。
刘默默坐在这里,守着门。
钱二迷迷糊糊地哭着睡了过去,金乌高悬,天色极亮。
刘嬷嬷想着不论小姐心中有什么难言之处,可身子骨却是万万不能马虎的,吩咐小厨房文火煮着荷叶粥。
可还没等到晚膳的时辰,却见那紫竹帘掀起一角,钱二身穿藕色折枝花纹蝉翼纱褙子,目光清明,神色安然,唯有眼中浅浅的血丝,显出她不久前才哭过的模样。她素手挑开紫竹帘,慢悠悠地探出半个身子,淡淡地说:“乳母,将翡翠珍珠他们这些小丫头都叫过来罢,我有事吩咐。”
“是。”刘嬷嬷眼中忧色不减,心中思虑繁多,可还是按下不表,躬身退出了内室。
不多时,钱二看着眼前站着一排豆绿短襦的小丫头们,宛若一颗颗新绿的小草,微微一笑,胸中郁气稍减,温声说:“起那些日子我才订了亲,也不知道谁都在后面编排我了,你们都竖起耳朵,四处打探看看有谁乱嚼舌根了。”
说罢,又扭头看向刘嬷嬷,语气中带着几分女儿娇态说:“乳母,我许久未见父亲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忙是不忙。您说,我去找父亲好不好?”
刘嬷嬷笑了笑,说:“老爷自然是忙的。小姐,老爷宠你,你可千万要体贴他。照我说,不若派个小丫头四面厅这么一打听,不就知道老爷最近如何了。您无需亲自去无论如何都不妥当,若是外人冲撞了您,可如何是好?”
眼见事情果然想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钱二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刘嬷嬷怔愣一下,咽下话头,也准备随着她们躬身退了出去。钱二却轻声说:“乳母,怎么不见黄翘了?让她过来。”
黄翘听说小姐有请,不禁吓了一大跳,晨起自己才将手头的众多事务交接完毕,难道说是那些妆奁箱笼有什么不妥当了?
黄翘二话不说,稍微收拾齐整了些,赶忙一路小跑到了门口,望着那扇紫竹帘,轻声对缎儿说:“小姐,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