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嫂嫂待我正如待自己姐妹一般,那诗中有云,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字字句句正是讲的嫂嫂,您怎么会这样想?可是有谁在您面前乱嚼舌根子了?”
“您早起还好好的,只是影秋亭转了一圈,怎么会成这副模样,我可怜的芸娘啊!”
钱二自己悄悄地不好意思了,全是胡蒙乱猜,竟惹的乳母空伤心一场,实在是不该。
她赶忙说:“这一路上天热得很,嫂嫂那儿又凉爽,许是这一热一凉,有些受着暑气。惹您这般伤心难过,果真是我的不好了。您莫伤心了,也好消减消减我的罪过呀。”
刘嬷嬷这才转悲为喜,心中信了几分,拉起钱二微凉的双手,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这才语带安慰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且歇息一会,老奴去后厨看看,给您煮碗藕汤,火上温着。”
钱二乖巧地点点头,躺下睡去了。
纱幔层层叠叠遮掩住窗外明亮灿烂的暮色,余晖之下锁春堂依旧是一副人间烟火的热闹景象。
说起也奇了,前些日子阴雨连绵不断,可这些天来就连风都待着几分火热干燥气。
花厅外那一颗极为繁茂的烟粉色夹竹桃,花瓣枯萎渐渐凋零了,锁春堂无端显出一副衰败劲。
钱二提起朱笔浅浅描了几笔,叹了口气,撂下笔说:“松花,我还未画完这幅春景图,可惜这夹竹桃就谢了。”松花身着竹青缎暗纹褙子,听了这话,手中研磨渐渐慢了下去,她微笑说:“二娘子,今年却也奇了,这才堪堪六月光景,照理说夹竹桃花期还长着呢,怎么今年......”松花停顿稍许,面上露出迟疑的神色,接着说:“今年雨水极为充沛,该不会烂了根吧?二娘子,不若奴婢去请大师傅前来瞧瞧看?”
钱二听了这话,神色一紧,说:“还是你想的周到,快快去请花匠来。”
钱二坐在玫瑰椅上,想着算算松花脚程怎么着也得小半个时辰,不若将这画补上几笔也勉勉强强算是个圆满了。
细细吩咐了丫鬟婆子不要前来打扰,钱二捏起那只笔,脑中谋划怎么填补,就听见廊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门外,一个身着蟹壳青的双髻丫头面色焦急,匆匆而来,却原来是白梨。
“二小姐!大事不好了!”
钱二搁下笔,单手掀开印着湘妃泣竹的竹帘,将白梨一把拉近门里,茜红袖管里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她点着白梨的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皮劲说:“傻丫头,万事有天顶着!”
白梨眼眶中蓄满了眼泪,眼神惊恐,声音尖利地说:“金人,金人打进来了!”
忽地那扇印描精致的竹帘打了下来,屋内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女声哭泣。
天色越发暗沉了,灿烂地夕阳霎时间昏沉,不只是哪里来的一阵风,带来云层重重,那最后一点金色的余晖倏忽间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