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满枝,绿满枝,宿雨厌厌睡起迟,闲庭花影移。
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冯延巳《长相思》
有人说,相思是个痴儿。她常常待在家中,几乎不出门,若非要紧事,没人能见得着她,可也没人会找她。镇上的人都知道,相思在等人。
家中情郎离去时,她还很小,刚刚会挽起发髻,那日她穿上一件鹅黄的衣衫,画蛾眉,点绛唇,扑脂粉,天还是刚刚亮,情郎醒来,便见她最美的模样。
后来,不过相处寥寥几日,他便要赴京赶考,门外闲庭间,相思的泪湿透了手帕,她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像是一只恐遭遗弃的小狗。情郎笑着拍拍她的脑袋,替她拭去泪,说定会早日回来,带她看繁华落尽,享富贵荣华。
那时,相思才刚刚学会做他最爱吃的红烧鱼,才刚刚绣好他里衣心口处的“相思”二字,才刚刚在他们的院子里种下小小树苗,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走了,相思不过一瞬便开始了相思。
最近的天气愈发难熬了,整日阴雨绵绵,微风拂起衣袖,什么也吹不走,倒是湿意容易凉了一身。天亮了很久很久,相思恹恹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想着能不能再睡一觉,却毫无睡意。
许多年了,她还是会在梦中看到情郎,终日沉沉睡意,天亮了也不曾愿起,在梦中,他仍旧如走时那般俊朗,笑着低头告诉她,会早日回家,他那件绣着她名字的里衣,可还在?心口上二字,可会随着时光的消逝,慢慢没了痕迹,淡了轮廓?
相思自嘲般地笑笑,懒懒起身,随意拿过一件衣衫披上,走过镜子前,忽地停了脚步,镜子里的人,眉目早不如当初,那些倾国倾城貌早已远去了,妆台上的脂粉盒,落上一层薄薄的尘埃。
相思好像已经忘了,该怎么画蛾眉,点朱唇了。
庭院外,绿树红花,一年一满枝,年年皆不同,不同间,已过年年。
自他离去后,他们少有相逢日。梦中又怎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