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上的路途有些遥远,纵然诗余是一只鬼,也会累,日子渐渐入秋,夜晚的风凉了些,泛黄的叶子如雨般飘落,铺满了一地,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柔软得很。
诗余躺在一地叶子中,耳边是细细的风声,似乎有人在低诉,让人沉醉其中。
鸿鸣在一旁堆起了火,正大口大口地吃着烤野鸡,火光照在他满嘴的油光上,那个初见时清俊非凡,一身书卷气的人果然只是诗余的错觉。
这人,倒与那把大刀极是相配。
“我虽然不能吃东西,但好歹能闻得到香味,你能不能收敛点?”诗余无奈,伸手抚额,忍了好久才说他。
“啪”,鸿鸣一把将骨头丢到地上,用油光腻腻的手指着诗余,气愤道:“你以前也一直这样说老子。”
“那你还不检讨下自己?”她轻飘飘撂下一句话。
“老子生性张扬,改不了,何况,你可是比我还要狂妄的。”
话音毕,诗余没再出声,隔了许久,只听:“鸿鸣,以前的我,是怎样的?”
鸿鸣一愣,转而继续吃着烤鸡,慢慢说道:“随性、自在。”
“哦……”诗余以为,他在说生前的自己,“没啦?!”
鸿鸣瞥她一眼,那人躺在地上,手臂交叉于脑后枕着,像极了以前的模样。
“天机不可泄漏。”
“其实最近我总是记起了些零星的片段,”诗余坐起身,掏出册子,丢给鸿鸣,“我想,是跟这些词有关吧。”
鸿鸣稳稳接过,翻了翻,月光下,火堆旁,册子上的词句像是泛着光,蕴含着深沉神秘的力量。
前面老头圈的红色圈圈,艳得紧。
“你不是一直不在乎记忆的吗?”鸿鸣挑眉,道。
诗余站起来,拍拍身上粘着的叶子。
忽地传来一阵笛音,断断续续个不停,在这寂静的夜晚里,颇刺耳了些。
诗余一时兴起,探头往不远处瞧了瞧,忍不住循着笛声而去,边走还不忘回答鸿鸣的话,“没办法,我抵挡不住老头的美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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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三五七言》李白
诗余越往里去,笛声便越清晰,幽幽不得尽,似是要将毕生之情倾诉,一尽方休。
一墓,一人,印入眼帘。
墓碑很普通,是寻常人家,只是碑上,却无字。
那人却有些异样,执笛轻诉,混混沌沌,断断续续,背靠在墓碑上,眼中无神,盯着一处。
他的身旁,散落不少酒壶。
原来是是醉了,怪不得笛音不成曲。
诗余走过去,伸手在他跟前挥了挥,尔后忽觉自己有些好笑,谁人能瞧得见自己这个鬼魂呢。
那大叔似是木偶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自拔,旁人见了,许是会笑话,可诗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的笛声虽残缺不全,但可知其悲怆,眸子神情,有着深深的思念。
这幅光景下,诗余难耐,转身,想离开此地。
却在抬脚时只听那人说了声。
小丫头。
诗余顿时一僵,不可置信地转身,眯眼,怎么又一人能看得见她?
大叔扯嘴笑了笑,耸肩。
我有阴阳眼,在她走了之后。
大叔扭头,脑袋靠在墓碑上,眼神有些迷糊,却异常温柔。
可是,你是不是从没能看得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