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余忽地悟道,问了问。
大叔伸手拿过酒壶,喝了一口,顺带着递给诗余。
小丫头,你能喝酒吗?
秋风正紧,清爽了几分,这夜晚的秋月分外明亮,月光洒下,照在墓碑上,照在大叔的眼中。
风中,落叶时聚时散,即使因着同根而落下聚在一起,也被风吹着散落开来。
乌鸦本早已歇下,失了声音,却也被这秋风明月,惊起了。
诗余盘腿而坐,面对着大叔,有些嫌弃地擦了擦酒壶的壶口,接着也陪他痛饮。
小丫头,我能看到你,怎么就看不到她呢?我以为,我有了阴阳眼,是老天爷给我和她的机会的。
大叔喃喃说道,似是把诗余当成了酒肉知己,眸中的深情,连这月都失了色。
诗余不语,等着他继续说道。
每一年她的忌日,我都会来这等着,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怎么还没能见到她。
大叔爱上的人,叫澄清,澄净清澈,是这世上最简单的姑娘。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时候的孩子总爱玩过家家,澄清从那时起就一直担任着他的娘子的角色。
这一担,便是日后的花团锦簇之时,他笑着,问她愿不愿意当自己真正的新娘。
一人心,只一份情,许了便再也给不了别人了。
澄清爱画,竹屋内总有她摆着的画作,她的画里,有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小童嬉戏溪涧,集市拌嘴夫妻,酒肆知己碰杯,驿站父慈子孝。
当然,还有一个他。
这些画里的一切,都是他带着澄清去经历去看到的,澄清的美好记忆里,永远有着这个世界,和他。
澄清,这个细腻温柔的姑娘,活得仔细认真,对着世间有着太多的热爱和感情。
画里的蝴蝶,翅膀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每一只,都不一样。
后来呢?诗余忍不住问道。
后来?大叔笑笑。
后来澄清死了,死于乱棍之下,众人悠悠之口里。
他们说,这是个妖女,杀人投毒,魅惑男子,无恶不作,祸害苍生,当,诛之。
那晚,他赶到时,澄清浑身是血,仅一息尚存。
别恨他们。
澄清如是说道,她的眼里,依旧清澈如初,一如往昔般,笑着对他说话。
她的手,那么艰难抚上他的脸,满满的不舍,满满的……疼惜。
这个对所有事温柔,对生活热爱认真的女子,怎会是妖女。
所以大叔,你真的放过那些人了?
诗余从来就不是个事事仁慈良善的人。
大叔自嘲笑着,狠狠地将酒一饮而尽,眼中通红,是那么的悲伤。
他抚上墓碑,一寸一寸地滑过,那么温柔,似是在触碰澄清的脸颊。
我想过杀了他们,然后自尽去陪澄清,可是,我怎么舍得给她的人生留下任何的污秽。
澄清那么爱活着,爱世上的美好,若是我死了,谁来替她看尽千帆,看夕阳西下,谁来,守护她那些美好的记忆。
若我死了,谁来记住澄清,这个那么美好的女子。
盼着相见,却不能再见,不知在何日,在何时节,如此的相思,是那么痛,带着最大的悲哀,难眠,相思梦未成。
大叔低喃着,酒意泛起,昏昏欲睡,他闭上眼,倒在墓碑上,鬓角的泪,缓缓而下。
诗余有些惊到,带着彼此的记忆一个人活着,每日犹如凌迟之痛,可这样,都还要选择记住,成全她的回忆。
这是,值得的?
诗余脑子有些乱了,胸口突突地疼,如被针扎,看着大叔的脸,久久难以释怀。
竹册乐府,虔诚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