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着哭,脸埋在双臂间,而后慢慢撑不住,滑落坐在了地面上,难过得几乎控制不住,终究是发出小小的声音,压抑着,掩饰着,鼻头酸得很,心脏的位置一直抽疼着,仿佛是要将所有的不甘都发泄出来。
这就是命运吗?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凭什么,要用一人的生生世世去换一场极致的盛宴,里面没有歌姬舞女,没有美酒佳肴,没有风花雪月,只有那满地的鲜血淋漓,皮笑肉不笑间句句封喉,如吃人不眨眼的修罗,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血浆的味道。
天意那么不美好,让她如何相信人间花开,酒中暖意,那盛世欢愉不过是用无数人的不幸一步步偷来的,如若逆天而行,即使魂飞魄散于离恨天,却能让天命变得完整,那么也不过一道黄符而已。
诗余胡思乱想着,什么都搭上一点,脑海里却怎么也忘不掉飞沙离去的那点点红尘星光,散尽了颜色,落去了情愫,深紫环绕着的,是不可见的纤细红线。
方鼎中的火焰渐渐熄灭,穗子早已在一片火光中成为一堆灰烬,什么都褪尽了,最后一丝火苗散去后,那些在鼎内的灰烬散落成一个无与伦比的图案,细一看,欧阳家族的字浮现于上头。
图腾出,方可号令欧阳。
付朝旭扶着方鼎边的手渐渐收紧,收紧,青筋都显现了出来,心中的刺痛感依旧那么清晰难耐,似乎一直在给他提着醒,这终可为己所用的欧阳仕族,是飞沙散尽了修为承受烈焰苦苦换来的。
其实那晚山庄里,诗余问他拿了穗子便躲进房中,他心中生疑,涉及欧阳家的事,不得不防,便想前往问其要回,走到房门前,无意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穗子中,有灵,一个叫飞沙的女子,为他而来。
那年飞身坠于崖底急湍中,后受人所救,得以保全性命,付朝旭一直以为,不过是天护他罢了,却不料,这一份天命,是飞沙所为,她救了他,从此陪伴在他身边,走过岁月时光,踏过黄沙白骨,朝堂宫殿。
而后,诗余把穗子还回来,神色自若,付朝旭就在那时,忽然很想见见这位飞沙。
他第一次,傻啦吧唧地,对着穗子说话,像极了天真的孩童。
他说:“我要见你。”他以为这短短一句话,飞沙定不会如此轻易地出现,殊不知,只要他的一句话,飞沙可为其做任何事。
女子身着戎装,下摆却破烂了些,隐隐约约露出细长白皙的腿,眼眸盈盈秋水,带着几分傲气和张扬,妩媚动人,眉目诱惑带着情愫,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红唇微涨,笑意盎然,嚣张不羁的模样令人心中微愣。
那晚风正紧,山庄静悄悄的,房中透亮通明,付朝旭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是白色的纸张,上面静静摆着绛紫色的穗子,流苏扭七歪八地列着,在白纸的映衬下竟格外耀眼,灯火下,书桌前边的女子笑得魅惑众生,像一个妖精。
此后,一切都好像顺其自然。
付朝旭不得不承认,喜欢这两字,就是那么自然而然,于无形中渐渐滋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或许,在飞沙无聊托着腮于房中,见他谈完正事推门而入那一瞬间眸中猛然浮现的亮光,或许,在他彻夜布防军事时,那人困得要紧却不愿回穗子里定要陪在一侧的倔强,或许,是月下舞剑时,妖艳冠绝天下的一笑,又或许,是当初听到飞沙存在时,内心已不自觉起了触动之意。
相伴左右,是付朝旭从来不敢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