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那些摩拉的数额过后,他也确定这加起来恰好是他这个月的工钱。
待到祸斗默默将那女仆装重新叠好放回原位后,隐约从那口袋里触摸到了什么。
他微微皱着眉头将那藏落的信纸展开,陷入了半晌沉默。
“你要找的人,现在在冒险家协会那边。”
他摩挲着信纸上的字迹,脸上的神色低迷得不似以往模样。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的敌人也有可能是整个蒙德了么?”
那信纸被他指尖的雷光湮灭成飞灰散落,呢喃的声音夹杂其中。
相告之予迪卢克的所谓他的目的此刻已经达成,自己也似乎相当于没有把柄流落在对方手底,而从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与迪卢克挑明流露过。
“你不完全信我,如同我也并不完全信任蒙德一般……所以这一次任务是对我最后的试探,亦对你而言也算是一场豪赌了,老板……我就那么可怕么?”
只怕从这一刻开始,迪卢克就已经在外界悄然无声通过他的情报网向劳伦斯家族似有若无地牵扯出两人之间那些莫须有的矛盾,比如曾经交手过的证据。
有些盘算即便看似已经失去作用,仍是可以做到与后事环环相扣。
比如舒伯特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亦或是转移些许注意力,必然也会极力主张捕风捉影那蒙德城纵火案的实情根究到底,而无疑注定他能找出越来越多的惊喜。
因为祸斗已经在方才与迪卢克的对话间无意点破肯许了这个谋算,劳伦斯家族的人并不缺乏眼光,但缺乏眼界……因而想要抛出甜饵总需要几分包装。
恐怕此刻西风骑士团内,已经有某位侦察骑士得到了些许秘密任务。
在劳伦斯家族已经被风花节的变故惹得神经敏感的这一刻,但凡只要有一丝动静便可以成为他们借势乘起的契机,所有的脉络终究会追及到他身上。
“到时候我的身份会是如何?来历不明的别有用心者、劳伦斯家族藏入骑士团的内应、还是远自稻妻被偷偷买过来的杀人工具亦或奴隶?”
“也是……我被制作出来后却又变得不可把控,但这并不妨碍我用哪种方式过得更似个人,不兜底你又怎能相信我会让你无恙到最后?”
祸斗回想起迪卢克的话语后只是喃喃自语着,最后又缓缓摇了摇头。
他并不喜欢与有着太多谜语的人说话,因为哪些棱模两可的询问总别有用心。
一语庇之便是他如若有什么别有用心的动作,怕是顷刻间就会变成蒙德公敌吧。
他缓缓把绕在他左手手腕上的红绳又被他拢到蓝紫色长发间挽了一个简单的高马尾,半披参差的细碎阴影盖落他那双钴蓝色的眼眸间,绛唇微抿。
祸斗脸上又渐渐浮现出几分释然笑意,一袭布鞋青衫兀自走远。
“我真是谢谢你啊老板,我才说比起安全的地方我要更加习惯处落险境……你当真了我可以理解,但就这么把我推得远远的一点都不厚道。”
“但也好过大部分人佯装的君子磊落,不至于让人贻笑大方。”
也只有祸斗自己分外清醒,自己的为人究竟如何。
不继续逗留在璃月的理由,也不仅仅是害怕伤害到身边的人。
现在他是自由身了,再没有人可以予他伤害。
他却忽然发现自己无法趋近安稳,除非他身处于他的港湾。
……
北风长街,某处暗巷内。
迪卢克的脚步缓缓停下,那双锐利火红的眼眸瞥向了转角位置。
他轻轻拍了拍笔挺礼服上沾染的些许灰尘,仍是面无表情。
恭候多时的凯亚也只是倚靠在墙旁,对对方审视的目光早已感到无所谓般耸了耸肩,思索了片刻过后这才缓缓开口询问。
“我说迪卢克,你这一手下去丽莎可是很生气的……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她实际上确实毫不在意祸斗的来路,也已经真的把他当做亲弟弟看待。”
“蒙德三大家族的死局到现在都没有自内部攻破,所以你就把目光放到了局外人身上?他可不傻……你是怎么回答他换做是你会怎么处理劳伦斯家族的?”
他那只未被眼罩遮住的眼眸中唯有肃然,与几分猜忌。
闻言迪卢克只是站在原地轻抚着下巴,半晌之后才终于回答。
“他已经推测出了我的做法,这倒是让我联想到了后边可能发生的结果。”
“只要劳伦斯不做出让蒙德陷入险境的事情,他的跋扈我可以视而不见。”
“至于他……我已经给出过最为浅显易懂的承诺了。”
他向着暗巷深处不紧不慢地走着,头也不回地随手抛出了一张留影照翻飞到了凯亚的指尖,最后流落的话语似乎始终没有改变什么态度。
“至少若他不存祸心……没有人可以伤他。”
听了这话,凯亚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
他翻弄着手中那迪卢克逼着祸斗换上女仆装坐在角落,两人彼此对峙的这张照片端凝了半晌,似乎也很清楚与优菈走得过近的安柏注定留不住这张线索。
“他可并不在意什么摩拉和地位,迪卢克……他出手的时候是很吓人的。”
“勾心斗角的盘算我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但我觉得这孩子其实还挺可爱。”
凯亚带着几分笑意走出了这暗巷,心底还是只能感叹迪卢克的固执过于幼稚。
如果是他的话,在看到祸斗这种危险分子大概会做的事情就是把对方利用到最后与劳伦斯家族玉石俱焚的地步,毕竟对方如今可没有拾起璃月时的身份。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对于祸斗的话他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这样一个难得一见的人不结交好而是落得彼此难看的下场,聪明人并不会做。
“比起团里的差事,还是忙里偷闲去让战友们忙得不可开交要有趣得多。”
他将那张照片放进了衣兜里,转身缓缓离去。
有些特殊的小伎俩他不会和别人说,但让别人丢东西他还是很擅长的。
……
劳伦斯家族领地,某座华贵的车驾前。
舒伯特怒不可遏地直直指着身前的优菈,感到无比屈辱地低吼着。
“优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连一点儿劳伦斯家族的荣辱感都不曾拥有吗,那粗鄙野蛮的骑士团都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能让你当它们的走狗?!”
“身为劳伦斯家族的人,为劳伦斯家族的荣光出一份力本就是理所应当,你对得起你身上流淌的高贵血脉么,整天就知道和那些粗人们混在一起!!”
他所指的粗人自然就是与优菈走得十分接近的安柏。
“我很清楚,你一定就是劳伦斯家族中的内鬼!!如今还在这里执迷不悟故作糊涂!!接下来是不是就打算和劳伦斯撇清一切关系了?!”
无论是外界风评的笑料亦或是家族中所有人的冷眼,都令他如坐针毡。
此刻,因里外受气而心头震怒的舒伯特已然开始打起了其他盘算。
名义上他是优菈的叔父,这套感情牌似乎可以起到一定作用。
闻言优菈仍是冷傲着她那绝美的俏脸,眸光冰冷得几近够凝成坚冰。
她悄然无声攥紧了拳头,笔直着脊梁就这么与舒伯特静静对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叔父……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说这些那么请恕我不予奉陪,风花之舞是一场公正的比赛,劳伦斯家族更轮不到我来出头出面。”
此刻她早已对劳伦斯家族心灰意冷,能够应邀前来已经是给足面子。
面对舒伯特这几乎无理又无礼冒犯指责,她根本也已经懒得与对方解释是非。
看到优菈转身离去,舒伯特登时就气得怒发冲冠。
连家族小辈都如此无礼叛逆,这让他以后还怎么立足这个位置?
“你给我站住!!你……”
舒伯特那伸出去了一半的手掌忽然被谁紧紧钳制住,几近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