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拯救他……】
……
模糊的机械音断续,悠远得似谁无助的哀乞。
恍惚着,鲜血飞溅到了空那呆怔住的脸庞上。
星星点点的红缀在他煞白的唇瓣上,似他的双眸睁得感到作痛般微颤着。
他看着那停在他脖颈处咫尺距离就再无寸进的那小半截降灾断刃,看着握紧它的那只手掌发软般渐渐松懈。
“获斗……?”
微弱得几乎都难再听清的声音,让空终于还是回过了神。
国崩低垂着眼睫,心满意足地看着那将自己穿胸而过的那把无锋剑。
他唇瓣轻启着,散乱着发丝眯起渐变成钴蓝色的那只仅有的眼瞳。
“可以……带我……”
翻涌的鲜血从他的唇角汩汩涌出,但似乎到了这一刻他也没有太多鲜血可以用以这般挥霍。
“回…家吗……?”
他只是问着,视野模糊意识也模糊地看着眼前变作了获斗模样的空。
闻言,空抿着唇于眼眶泛起无端的红。
他就这么如触电般松开了自己下意识握紧的无锋剑,在想要搀扶住眼前这个支离破碎的少年时蓦地又感到身体上温染起一刻在迅速变得冰冷的温暖,那是一个染满鲜血的怀抱。
在那一瞬间,他又清晰地听见那无锋剑的锋刃穿透自己怀抱里那少年身体更甚的响声。
视野里出现的也同样是那把无锋剑染红的剑尖,迷离在蓝紫色的发丝里显得那般晃眼。
讽刺得像首歌,眼前精致如瓷偶的少年不奢求答复。
两人的身形在高天之上坠落下,掠过耳畔的都是风在挽歌的每一次微弱呼吸。
“……嗯,我带你回家。”
空轻笑得很牵强又很温柔,泪眼朦胧着想把更多的温暖带给眼前的对方。
即便他知道这样不作挣扎地坠落地面,自己一定会重伤乃至濒死。
但在这一刻,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怀抱不能松开。
到底是要经历过多少寒冷的人,才会如此拼命到最后也只是想讨要一个哪怕只有痛苦的拥抱。
他想拯救他。
真的好想拯救他,拯救这个一直都活在把自己逼疯的愧疚、阴影与疼痛中的人。
朦胧中,国崩浑身猛地一颤地听着这个答复。
他很慢很慢地抿起了唇,抬起头看着空时的那个表情像是被雨打湿透般麻木。
粉黛眼影下被划破的那颗朱红泪痣,化不开痛。
他忽然好像,回想起了什么。
回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约定,即便他知道这个约定似乎已经无法再实现。
空恍惚地目光中,他看着对方就这么松开了拥住他的那只手。
那一刻,国崩本该变成了钴蓝色的那只仅有的眼瞳里遍布着的除了血红以外还有疯狂的色彩。
他歇斯底里的露出了獠牙,狠命地拼着最后的力气恶狠狠地把空在半空中就这么一把推开。
那尖锐绝望得像是琉璃破碎一般的嘶吼,像是被撕碎了心脏一般随血泪零落。
“你不是他——!!!!”
一字一句颤抖得更像是他被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暗不见光的深渊。
空睁大了眼睛,像是从未听到过这种分明很好听却撕扯变形成这般模样的怒吼。
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那温烫的血痂在以难以言喻的速度变得冰冷,倒映在他那暗金色眼眸中的那把无锋剑还在带着星星点点的红随着这空中落下的雨水坠下。
他唯独在这一刻真的很想问为什么,却也只能凭着那颗不愿放弃的初心向着对方摇摇探出了手。
风声停落,特瓦林那璨毛的羽翼在这一刻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轰地一声震响,方才他正要伸出手的那个位置已经被遮天蔽日的一道阴影所遮蔽。
待到空恍惚过神时,身下分明已经也是遭到重创的特瓦林也终于是无力地向着地面不可抑制地俯冲坠下,堪堪就在要砸落地面的那一瞬间又是一道和煦的暖风吹拂,卸掉了那所有沉重的力道。
但即便如此,在特瓦林随一阵吼声落坠落着砸出一个深坑时,精疲力尽的空也依旧是失去重心地从龙背上翻飞出去,朦胧中他也只是无力地看着那另一边被杜林用利爪小心翼翼接住的那紫发少年。
最后的关头,是特瓦林背上一阵流风化作的手掌将他的手腕紧紧抓住。
温迪脸色苍白地堪堪是在这紧要关头接住了空的身形,与他一连在特瓦林的背上翻滚了几圈之后才终于是停稳,没有让后者坠落到龙背下造成第二次伤害。
“……温迪?!”
空艰难地爬起身,搀扶住了此刻状态分明就十分糟糕的温迪。
他那元素视野里可以窥见的都是温迪身体里那恐怖风元素的暴动,那更像是某种催促着后者接受什么沉重的冠冕一般绵延不断,而后者在这一刻则是一直都在竭力抵抗这份力量的躁动。
“诶嘿……我没事的哦空,要知道……风神巴巴托斯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温迪喘息着,有些牵强地向空露出了笑容。
“我说过特瓦林的身上有我过往留存的元素力,只是我沉睡得太久……这部分力量再度涌入身体的时候会感到有些不习惯而已,总的来说就算会让我感觉身上重担变多……有些不太自由了。”
“而且现在比起我,那边那位也许更需要留意了。”
他转过头看着那被杜林捧在手底凝望的国崩,后者半睁着涣散的眼眸一动不动。
另一边杜林轻微地呜呜着,缓缓地把自己那巨大的龙首凑近了利爪的肉蹼间。
它那双狰狞可怖的龙眸里却分明及其人性化地流露出了由衷的悲伤与担忧,还有几分无助与焦虑。
半晌后,模模糊糊的轻微咳嗽声才终于被睁大了龙眸的它听清。
国崩意识模糊地看着眼前因自己醒来而欣喜得像个孩提一般的杜林,又低垂眼睫看着那把自己贯穿的无锋剑。
朦朦胧胧的,他也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赤团……”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声,杜林毫不迟疑地将硕大的龙首凑近了过来。
国崩伸出仅剩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下颚,撇过眼眸很浅很浅地轻启着唇瓣。
“……你做了多余的事情,对吗?”
这分明带着责备意味的询问,让杜林的喉咙嗡颤着传出了悲伤不解的情绪。
那分摊着不断涌入眼前少年身体里的生命力,在被对方一点点拒绝着。
感受到这一点,杜林终侙于还是不解地呜呜了起来。
即便那声音无论怎样听着都像极了低吼咆哮,但国崩朦朦胧胧听得懂。
“就让我……去做最后该做的事情吧。”
国崩望着蒙德城的方向,那口中已然被咬碎咽下的那颗黄金王兽核心在刺激着他的精神。
这让他得以清醒,也得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被点点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