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城西风大教堂,一处病房榻前。
魈缓缓睁开了那双柳叶眼,解热回想起了什么那般蓦地轻咳着咬牙想要坐起身来。
却在这一刻一道缭绕的金辉就这么忽然浮现在他眼前,化作了一只金色的手掌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这让他微微愣了愣,一直看着那金辉渐渐散去后才终于微微喘息着又躺下了身。
“如此……便拜托帝君大人了。”
环顾静谧的病房四周,魈微不可查地呢喃着。
目光最后还是落到了床头处那柄断裂成了两截的和璞鸢上,那平整光滑的断面让他的目光平添了几分无力。
这把和璞鸢是在数千年前钟离亲手赠与他的,那上边加持着的元素力自始至终都无愧于神明的境界。
即便是与再多强大的魔神争锋,魈都未曾见到过那把和璞鸢上边增添哪怕一丝的伤损。
而能够将这把和璞鸢一分为二的斩击代表着什么,魈其实心底也很清楚。
自己的小师弟身上流淌着的,终究是他最为挣扎的鲜血。
因为似乎无论怎样成长,对方都像极了追逐着自己母亲身影的孩提,与对方变得越来越像。
如果是怀揣着憧憬倒还好,偏得那份怨恨过于残酷。
——他在用母亲予他的力量,向着他的母亲缓缓举起渐变得不再沉重的刀刃。
但也就是因为这份明朗,魈此刻那双柳叶眼底才真的蒙上了落寞缓缓闭上。
“……可我不愿,稻妻当真不配得……我决意不愿唤你作为稻妻的太子爷。”
“我只想要我的小师弟,能一世平安。”
魈躺在病榻上呢喃着,手背轻轻搭放到了自己的眼帘上去掩盖那份低沉。
另一只攥着被褥的手掌还是攥成了拳头,握紧得指尖都泛白。
他没有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任何业障的存在,他也很清楚那些业障究竟去了何方。
如果他就那般昏死过去,没有在最后一刻窥见自己小师弟眼底歉意的泪花该多好。
那样或多或少,对方不会知道又将多一人为他神伤不已。
……
此刻,被浓浓黑雾彻底染成一片昏黑的龙脊雪山山路上。
似有所感的,钟离默默地暗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没有亲自去见魈,一是真的不愿意对方才醒来便得知此刻自己小师弟成了这副将死未死的模样。
毕竟对方真的已经竭尽所能做到了最好,眼下好生安养才是最该做的。
多一人心忧,他也就多了一份顾虑。
业障一物累积在魂魄里如跗骨之蛆一连就是几千年,这并不是他能够左右牵制的。
因而在那一瞬间他发觉国崩那灵魂深处沾染的业障竟然已经比魈还要深、深得浸透骨髓的那一刻。
由衷的心凉,是他难免后怕至今的。
如果魈真的也接连成了这般模样,他大抵真的抬不起颜面回到璃月见那故里长安。
钟离轻轻揉了揉怀里国崩的头发,又抬起头远眺着宛若是茫茫长夜中唯一一处明晃角落的那座高塔。
“空小友,先前你未来得及说的那高塔上另一个斗儿……是何种模样的?”
“具体所穿的衣物、亦或是外貌又与此刻的斗儿有何不同?”
他定了定神,平淡沉稳的眸光径直望向了那身旁沉默不语的空。
闻言,空轻抚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另一个国崩小姐是个女孩,头发相比于此刻的祸斗要长上很多。”
“此外她的衣服并不似蒙德与璃月的风格,更像是某种特殊的戏服……用料做工似乎也都十分精良。”
他看着眼底泛起以普遍理性而言难以理解的困惑光芒那般的钟离,又补充了自觉最不同的一点。
“以及她的眼睛是钴蓝色的,性格相较也比较温柔。”
一旁,派蒙悄然鼓起了腮帮子眯起小眼睛巴望着空的后脑勺。
她愈发确定了眼前的空果然就是一个超级大林猪蹄子,提起国崩小姐的时候居然把对方的衣服用料也记了起来。
很难说对方心底到底是不是在打坏主意,总之她忽然就生起了对方的气了。
听了空的描述,钟离也只是和温迪默默对望了一眼。
后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又摆摆手,似乎也是在告诉他不要去在意某些细节上的错误。
“如此的话我大抵也清楚了,这一处龙脊雪山的地脉十分特殊……每一处山石林木都像是被什么影响了一般有着极其强大的记忆力,铭记住了过往的一切……我想这大概是那只魔龙的功劳。”
“它的生命力过分顽强,想来当年被征伐屠戮过后鲜血定然是洒遍了雪山各处角落,因而在地脉异动的时刻它也就同样与过往的场景一般重新于世……如若我没有猜错,另一个斗儿出现的原因也与它有一定关联。”
“如今我怀里的斗儿已然不能控制住雪山地脉的能量,想来那只魔龙也就不能够再离开雪山的范围。”
钟离从国崩腰间的小布包里翻出了那枚颗岩神之心,看着它慢慢消弭于手底。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只魔龙的存在会变得越发微弱,它此刻也已然在以缩小身形的方式维持着运动的能力。”
这一刻他的脸色分明好看多了几分,气势也相较于方才更为浑厚。
“我能感应到终儿兴许是胡来……也身在这处雪山的某个位置,只是地脉的流淌实在过于紊乱,想要与她汇合也并不是一件太过简单的事情,但以她的实力庇佑自身乃至身旁人的问题理应不大。”
他的话语,让身旁的众人都各自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哇……钟离你懂的东西真的好多,不过山石草木原来也是有记忆力的吗?我们听卖唱的说过你提到的那个终儿是你的妻子,而且按道理来说她也一定能够发现杜林的身影我们只要跟着它就一定能够汇合的。”
派蒙动了动十分聪明的小脑袋瓜,与一旁的空一样做出了摩挲下巴的姿势。
“不过杜林它好像对我们没有敌意的样子……它现在究竟是要去哪儿?我们又该怎么样才能让它背上飘着的那座高塔降落下来?难道是要解开什么机关吗这一点可以交给空哦他很擅长这个!!”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思考,非常理直气壮地把麻烦全都包揽到了空的身上。
一旁空也只是无奈又宠溺地看着飞来飞去的小派蒙,没有解释些什么。
“如此便多谢了……只是此刻似乎并非是闲聊的时候。”
钟离一边轻轻应着,一边悄然停下了脚步。
还未等派蒙困惑发问,那蓦地从一旁的黑屋里猛然钻出来的虚幻巨狼便嘶吼咆哮着向着他扑了过来。
却是那嘶吼声还未传出片刻,它的脖颈就已然被钟离一把攥在手底扼住了声响。
这令人猝不及防的画面来得突然,只给一旁的空带来了几分无声的震撼。
继而,钟离也只是一手轻轻抱着怀里的国崩。
一手将那身影比他还要巨大太多的虚幻狼影稍微凑近了些,琥珀色的眼眸淡然地直望得后者本能地发出哀嚎。
甚至它连挥舞巨大的狼爪去反击身前的人影都未曾做出,只是凭着本能屈服着不作出任何动作。
也是这一刻,钟离也才意识到这只虚幻狼兽的眼眸自始至终都在盯着他怀里的国崩。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身旁的黑雾里就已然露出了一双双狰狞可怖的狼眸在将他们团团紧盯。
温迪与空十分警惕地各自取出武器,与低吼不已的特瓦林凝重地环顾着四周的黑雾。
那些黑雾还在向着他们靠近,一点点蚕食着所到之处的一切光芒。
“……这是纯粹由业障诅咒构成的魔物,非不得已便不要被它们攻击到。”
低沉的话音落下时,钟离手底那只哀嚎不已的巨狼就这么被生生磨灭在了一道金光之中。
继而他也只是向着那高塔的方向随手一拨,遮盖住沿途光芒的那些黑雾就这么无声崩碎开来而得以让那高塔处照射而来的亮光浮现,将他们所在之处的位置照得明亮。
做到了这一步,那原本四周渐渐迫近的黑雾才终于是缓缓避让。
唯独那在黑雾里渐渐散去踪迹的一双双可怖眼眸,仍是令空难以放下心头戒备。
“巴巴托斯,你们蒙德境内什么时候平添了这么一种奇特的魔物?”
钟离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温迪,后者更是因他这个问题而显得苦恼不已。
“好过分啊钟离!这一路上你甚至都不肯喊我一声温迪……这也太冷漠了吧,还有不管怎么看这些狼兽都不可能是我蒙德境内应该有的生物吧,它们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从须弥那边过来的。”
温迪嘟囔着收起了手底的天空长弓,巴望着自己手底的那缕旋风显得十分无奈。
“要是我的实力能再恢复一点就好了,至少要做到把龙脊雪山上的这些黑雾全部刮跑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我对猫猫狗狗虽然谈不上讨厌,但是忽然出现了那么多只把我围住……我也会很苦恼的。”
他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特瓦林,后者似乎也只是十分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至此一次,巴巴托斯。”
继而在空与派蒙发懵的目光中,特瓦林的身影就这么渐渐地化作了一缕缕元素力钻入了温迪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