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无锋剑贯入了高塔岩壁的那一瞬间,铿锵的鸣响似乎传到了谁的心底。
像是绷断了杜林脑海里的某一根脆弱的神经一般,击中了它的软肋。
“吼——!!!!”
杜林忽然狂躁不安地仰天咆哮着,那原本涣散的血红色眼眸在这一瞬间像是遭到了刺激瞪得浑圆。
这一瞬间它那庞大的残破身躯爆发出了难以言喻的力量,这歇斯底里的咆哮几近让这整座龙脊雪山都因此而陷入了短暂的万籁绝响,唯有难以停落的震颤不住扩散。
却是还未等杜林抬望起龙首,它那狰狞血口处的獠牙却被一只熊掌狠狠地攥紧。
下一瞬间一道恐怖的火光狠狠地砸在了它的下颚处,让它那可怖的嘶吼都在这一刻为之一停。
杜林的耳畔嗡鸣着,恍惚的血眸底倒映出的只有马科修斯缓缓抬起的头。
他那原本憨态可掬的熊脸在这一刻流露出来的只有凶戾,铜铃般浑圆瞪着的熊眸底只有灼烫的火光。
“别分心,小子……毕竟我可同样也是拿命来和你对碰的啊——!!”
马科修斯怒目圆睁地咆哮着,挥舞着他那早已失去了知觉的熊掌燃起冲天的火光。
他就这么竭尽了浑身上下所有可用的元素力一并聚集在这一拳,猛地砸在了杜林那仅有的血红色眼眸上。
震天响的可怖碰撞中鲜血飞溅,无数漆黑的鲜血几乎是避无可避地皆尽落到了他宽厚的熊身上。
这完全是令人血脉膨胀的悬殊对碰中,仅有杜林一腿之高的马科修斯居然硬生生地将前者猛地一拳轰飞了出去,那鲜血同样从他的熊嘴同时喷吐而出,淋了一地。
高塔岩壁上,空目光凝重地看着恐怖的风浪就要袭来。
也只是咬牙一手攥紧了深嵌在高塔岩壁上的无锋剑,一手护住了身后昏迷不醒的国崩。
只是那预想中的极端摇晃并没有到来,径直缭绕在他身旁的这金光壁障与浅淡风障层层阻隔下了一切冲击。
在这一刻,空透过那被狂风破开的黑雾望见了马科修斯那庞大的身影。
他那暗金色的澄澈眼眸睁大着与对方那熟悉的熊眸冥冥中对视着,流露出来的托付同样沉重。
马科修斯睁着涣散模糊的熊哞望着高塔,吐息着又低头看了一眼几乎泼满了一身的这漆黑鲜血。
“……这次得当多久的傻子,才能缓过来……虽然…也没差就是了……”
他看着那横飞在半途彻底双眸失明后仰天咆哮的杜林,眼底并没有对它的任何怨恨。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拦着这么一个燃烧了生命也要去守护仅有事物的不幸者。
对方让他回忆起了自己意识模糊就要化作魔神时,仍秉持最后一丝理性捧着奄奄一息的香菱回到璃月港的画面。
也许是吧……
在正义里。
——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空在这短暂的瞬间,清晰无比地看见了马科修斯那溢血的嘴角微扬着仿佛在说些什么。
“所以啊小子……我尽力了。”
马科修斯那双熊哞抬起时唯一传达的希冀,如同又一针强心剂一般充斥了他的心头。
“后边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了啊……”
缓缓高举的熊掌终于垂落,他也终于是失去了意识。
黑雾再一次遮掩视野的最后最后一幕再无火光。
画面里的马科修斯伤痕累累身影如同山倾般昏迷躺倒,口中溢出的鲜血甚至已经止不住。
“锅巴——!!!!”
空目眦欲裂地呼喊着,也丝毫没有注意到。
在他呼喊的这一瞬间,他背上那昏迷不醒的紫发少年似乎指尖微颤了一刹。
……
另一侧山麓腰间的金光鸣颤微顿,幽而复明。
归终美眸睁大着,径直远眺着那雪山另一侧马科修斯一点点倒下的身影。
她无比悲痛地咬着唇瓣呢喃着,又闭上了眼睛让难以抑制的悲伤自眼睑颤抖到了指尖。
“马科修斯……”
在这一刻她同样可以感受到马科修斯的生命垂危,对方本就不牢固的根基根本经不起这样挥霍。
最为致命的恐怕还是攀附上马科修斯全身的可怖毒血,其中蕴藏的那些业障让她几乎可以断定即便此番能够来得及救下对方,对方也极有可能已然难以保住性命。
再度睁开双眸时,她眸底的色彩却也只变得愈发坚决。
至少眼下的她还有另外的要务在身,更何况乎她也难以奔赴赶上这咫尺天涯般的驰援路途。
比起心急忙乱,她在这一刻更是要信任并把握住对方所争取的时机。
亦是在这一瞬间,另一道令她感到无比心安的金光壁障将那余下半空中所有漆黑的鲜血都接连挡下。
钟离的身影就这么以最快的速度追平了这遥遥千里距离,险而又险地在最后关头阻拦在了锅巴的身前将身形变小的后者接入怀底,继而黑雾又一次将天空一点点笼罩。
只是归终终于也是心绪安稳,她相信自己的夫君一定能够寻到救下故友的方法。
对方可是此世最强的七神之首,一定能够做到的……
归终强忍住源自灵魂动摇的虚弱,浅浅地克制着手掌的微颤。
“莫娜,若是杜林在你动摇星轨的时候同样抵达了山顶的位置,你就必须停下……好么?”
她满眼希冀地回眸看着身后的莫娜,后者闻言也只是抿唇不应。
莫娜能够意识到眼前显得憔悴的归终心底到底有多悲伤,她终于还是点下了头表示答应。
同样在这一刻归终都可以看见莫娜那双从未停止计算占卜的手在不自禁发颤,也知道对方藏在那占星师大帽下的俏脸到底有多苍白,这穿梭过浓郁黑雾的这一路的凶险同样也会让对方的身体愈发虚弱。
对方不同于她,若是真的倒下那恐怕就真的难再站起了。
归终实在无法再一次经受这种刺激,无法再看着身边的人于眼底倒下了。
“……我知道了,归终姐姐。”
莫娜低声地回应着,只是从身上缓缓取出那仅剩的两颗松果又将其中的一颗攥入了归终手底。
她那双分明疲惫不堪的淡青色美眸却倔强得仿佛永远不会被击倒,始终不曾停下的思考何其耀眼。
“放心吧……刚刚那只巨熊沾染了杜林的鲜血,但是我有办法可以做到让它化险为夷。”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种可能,她也不会忽视这突如其来的灵光。
闻言归终先是一愣,继而眼底的惊喜与忧虑同样流露。
“在之前我就有在意过,如果杜林真的只能够带来毁灭的话……那为何它的鲜血能够浇灌出那模样奇特的红色巨树并从中再生,为何那冰层地下错乱流动的时间底仍能孕育那么多生机。”
莫娜看着手底的那颗松果,继而开口。
“即便我不清楚杜林是否过要伤害他人,但至少我可以肯定在它造成不可避免的伤害后也有在尝试着尽量减轻这些伤害并作出弥补,即便它所做出来的成果并不显著。”
“它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以我们所完全不知道的方式……”
那一颗松果被莫娜轻轻放进嘴里咬碎,其中藏匿着的无比纯粹的元素力在一点点缓解她的疲惫。
但毕竟终究是外物,她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并不能因其而恢复得太显著。
“所以……在杜林的身上一定有着能够怯除毒血危害的事物同样存在,而我应当是见过那个事物的。”
在这一刻,莫娜回想起了那时获斗捧在手底的那颗缓缓跳动的杜林心脏。
眼底也只有已然照顾了她一路的归终,她清楚若是对方在她身旁,她便无法冒险。
莫娜只是清楚,真的有些事情她必须就是要铤而走险。
“让我一个人上雪山吧归终姐姐,现在只有你能够拿到那个事物了……你和我提到过获斗的机关义肢是出自你之手,而你能够做到远距离挪移身影到你的机关造物旁边,对么?”
“而且在我改变星轨的时候,也不能放着他一直停在那座塔上边……”
闻言,归终仿佛明白过来了什么。
她抿着唇只是看着身旁这分明柔弱却又显得高傲的少女,又停落于对方眼底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