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的黑色火焰仍在周遭作响,像是想要去掩饰空气中那藏不住的寂寥。
那还在凑近倾听着什么的温柔紫发始终都未曾离开过荧那苍白恬静的唇瓣,直到很久很久后一点点地改变了方向,让这对夫妻那彼此凑近的脸庞得以吻得这般无比漫长。
已经彻底冰凉的血泊又泛起涟漪,初生光洁的白皙脚掌带着血污抬起。
最为温柔的臂弯也同样将那像是在美梦长眠的深渊公主一点点拦腰抱起,让她那金色的柔软长发终于也挣脱出那一地干涸血渍的粘稠,可以无拘无束地自由飘动。
一滴滴从那金色发梢落下的鲜血划过少年那一袭被烈火烧灼得痕迹斑斑的红紫戏服,大抵也已经映不出它原本的模样,只是终于超离了一切那般可以有所惦念。
最终那鲜血落到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壁障上,随其蒸腾的声响一点点消失在了原地。
蒸散的气浪却不知为何在一点点变成硝烟那般漆黑可怖的色彩,连同那道再秉持不住一贯温柔的金光壁障都在逐渐变得漆黑,再无法令人一眼望得心底发暖。
相反的是,那漆黑壁障中有道钴蓝色的眸光隐隐透过了漆黑的雾。
就像是在想要死死盯住什么一般直勾勾望着,锁定着血泊对面那些密布于周遭的漆黑水泡。
蓦地一道漆黑色的飓风掀起了他脚畔那把被黑焰灼断的无锋剑,随一声刺耳的锋芒声中被他一把握在了手底,也同样像是扯碎了这道终于弥漫向四周的狂风。
那不远处锁定着谁的漆黑水泡无声崩碎,却就在终于要落向阿斯莫德不躲不避的身影之时突然止在了半空,与祸斗那有一瞬间变成恍惚的眸光一般落回了原地。
这一刻,祸斗散乱着蓝紫色的长发大概是想要说什么那般微微张了张唇。
但他的目光也只是停在阿斯莫德身上不过片刻,就有些黯然地移开。
另一边,漆黑色的风浪也分明暂时休止。
似有所感的,阿斯莫德那仍在重复一圈圈为自己的双眸缠上白纱的动作也慢慢停下。
祂感受到了祸斗那一瞬间颤抖的眸光,同样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这是两个彼此大抵是物是人非、是彼此熟悉又陌生到了极点的人所历经最为可笑的重逢。
这一片冰凉的沉寂过了许久许久,才终于被一道无喜无悲的声音所打破。
“我想过,也许你的反应会比现在激烈很多。”
阿斯莫德的声音在这一刻不知为何轻了很多,但那其中的漠然并无掩饰。
“你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质疑我的背叛,我有些意外。”
祂闭上了唇,眸光似乎透过层层的缠纱一直在望着祸斗的身影。
有一瞬间微不可查的回望,阿斯莫德的注意力都落在远方地上那雕得栩栩如生的精美人偶上。
祂也不否认祂心底也有那么一瞬间,在悄然庆幸于对方终于逃脱出了他的命运。
这熟悉得分明是他这近十年来没有一刻愿意忘记的声音,传出了很远。
一直远到远处的那一地血泊起落涟漪,泛远。
朦胧中,祸斗低头抱着荧无声地颤抖了那么一刹那。
那双微微睁大的钴蓝色眼眸大概泛红过瞬间,就又归于平静。
在方才那一瞬间,他即便也同样无法透过那层层缠纱去窥见阿斯莫德的眼睛。
也似乎都已经能够感觉得到那一道荧幕予他的熟悉情感,是他此刻最不愿面对的温柔。
他不动声色地抿起了唇瓣,却始终攥紧着手底那把折却的无锋剑没有放开。
“也许……是因为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吧。”
“……”
“系统姐姐。”
那藏在了心底最深处的称呼,被他咽下了好几遍之后终于还是开口一字一句地喃喃了出来。
这一刻祸斗那很轻很好听的声音有些沙哑发颤,但大抵再没了那份亲近。
也同样是这一声称呼,让阿斯莫德那双闭起的眼眸都微不可查地颤了一霎。
祂没有回答,也知道自己的沉默不言是在静待对方的继续言语。
尽管这大抵称得上一种分不清是否应该由祂尽到的责任,但祂认为自己至少必须倾听。
半晌后,祸斗才终于仍是不紧不慢地嗡动起了唇瓣。
他一边轻轻将荧脸上落着的金色发丝撩过耳后,一边让那把无锋剑在自己身旁随时蛰伏待动。
“至少这些年里……背叛与伤害对我而言已经不陌生,也已经不显得意外了。”
“有些来自冰冷遥远的人,也有些来自最温暖安全的家;但大概也有很多是因为曾经的我还不够强大,没能够理解、也没能够完全知错改错。”
“只是系统姐姐……您现在能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么?”
祸斗远远地望向了伫立不语的阿斯莫德,钴蓝色的眼眸底在一点点泛起深邃紫光。
循声,阿斯莫德只是缄口不言地轻轻点了点头。
“我其实只是想问——”
“……”
“——是不是所有爱我的一切,都会带给我伤害?”
声音落下很远,像是有风拂过阿斯莫德的耳畔,牵起祂眸上缠着的薄纱。
只是这样一个问题,似乎不知为何没有在祂的心理预期内。
阿斯莫德微微张了张祂那圣洁无瑕的唇,又终于一点点地闭上。
也许祂明白过来了,祂的心底并不存在任何可以解答对方这种问题的预期。
又或者真正的答案,祂知晓对方此刻已经明白。
“等到下一次,我再解答你这个问题吧。”
这一瞬间,阿斯莫德的声音似乎分明也已经藏不住疲惫。
祂像是与自己的内心搏杀过了无数遍,即便在最终得到博弈的胜利后也终于再做不到向眼前的这个孩子举起利刃那般,没有任何征兆地失去了所有敌意。
“如今的你还并未能完全适应你的新生,也许与你交手我会重伤……但你一定会死去。”
“这于你而言并非理智之举,同样那样的选择也会间接害死此刻下方的所有人。”
但是这样残忍的答复,才终于让祸斗那散落的发丝遮盖住了他脸庞的所有表情。
他只是动作很温柔很慢地为荧打理着发丝,并没有任何回应。
唯独身旁那把无锋剑在不断地发出鸣颤,仿佛随时都可能按捺不住什么而被攥起挥出。
“若是我不呢?”
缓缓抬望起的那双深紫色眼眸已经密布雷光与杀伐,再没有了任何过往的依恋。
甚至那周遭本像是要慢慢熄灭的黑焰都在这一瞬间忽然沸腾得将周遭的天空扭曲变形,自血泊处蔓延开来的漆黑色坚冰也同样已经在不断蚕食这圣洁高坛的每一处落足之地。
“你的重伤就意味着你的沉睡,我同样有把握在死去之前做到让下方所有人都逃离龙脊雪山。”
“我很好奇没有了任何维系者管理的提瓦特,会变成什么样子。”
祸斗平静地望着阿斯莫德,声音清冷。
“……”
“若是你选择离开,我们可以进行各取所需的交易。”
阿斯莫德的声音仍是平静,仿佛祂本就从未有过多余的情感。
“那位深渊公主死去的只有身体,我并未对她的灵魂造成任何伤害。”
“只要她的身体仍是保存得这样完整,就存在复活的机会。”
祂像是在阐述一个再平淡不过的事实,也听不出任何对生命一物的珍视与否。
但也是在这一刻,祸斗却能隐隐地感受到周遭的一切空间都像是藏着将他紧盯的眸光。
而那无数道毫不掩饰破坏意图的视线,却分明是落在了他怀中的荧身上。
这分明也是在警告他,他们之间的战斗一旦进行起来。
那么荧的身体无论如何都会被波及破坏,甚至阿斯莫德将会选择优先破坏她的身体。
既然存在这样两利到足以挽回所失的选择项,祂便有理由相信祸斗会选择最理智的做法。
“我要她重新活过来,同时完全治愈的不止是她身体上的……还有她精神上所有受到过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