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雪山上空,第一次飘落下了黑灰色的雪。
如同被烧成灰烬的蒲公英絮一样,就绕在寒风里静谧地一连飘飞得很高,飘飞得很远。
一如某个自始至终都还在祈祷着、奢望着温暖的生灵那般模糊着思绪。
庞大得像是一座山岳那般的漆黑魔龙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像是冷得在发颤一般无助地咕噜着喉咙。
那双大抵永远都不会讨得任何人喜欢的血红色龙眸痛苦地闭着,流着绝望到极点的血泪。
只是即便那寒风都已经像是要彻了它的骨髓,它也仍是没有再次低下那强撑着抬起的头颅,遍体鳞伤地朝着天上冰冷的寒风担惊受怕地嗅着嗅着,左右地嗅着那其实已经很淡薄的熟悉味道。
这一刻的杜林甚至已经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够望见祸斗的身影,只是在摇摇欲坠地坚持这份执念。
不知为何的,那始终弥漫着山间遍野的浓郁黑雾在这一刻也在一点点地散去。
原本一直漫无边际的黑夜似乎也正在迎来终幕的破晓,至少不再笼罩着难以释怀的压抑。
终于抵达了杜林仅剩唯二的胸口弱点位置的迪卢克拖着愈发沉重的狼末巨剑,与凯亚背靠背地各自警惕地注视着周遭蛰伏在黑雾里的虚幻狼兽在渐渐消散,良久后才终于都轻轻咳嗽着倚在道旁。
“呼看来有人先一步解决了背部的弱点,和阿贝多说的一样现在的杜林已经失去行动力了。”
凯亚地背靠着杜林胸腔前的鳞片倚坐在了原地,颇有些感慨地看着至今也要拖着疲倦身体离他原点的迪卢克。
“别一直那么冷淡嘛迪卢克咱们刚刚的配合不是还不错么?”
见对方没有回应,他又潇洒地从手底上如变戏法般翻出了一颗红色的邪眼,当做硬币那般把玩抛飞。
“不过有些人的反应还是多少有些退步了,你说是不是?迪卢克。”
他一边假不正经地呢喃,又悄然无声地把那颗邪眼掂在了地上。
闻言,迪卢克也只是默不作声地淡淡地回眸瞥了他一眼。
最终静静地在那枚已经滚落在地的那枚红色邪眼上停了半晌,这才沉声开口。
“已经用不上了。”
他那话语落下时,凯亚脸上悠然的表情分明是微微愣了半晌。
“阿贝多说过,这一处地脉异常是能够再现遗憾的地方。”
“但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向父亲去证明什么,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应该成为当下前行的阻碍。”
迪卢克面无表情地说着,却是站在了杜林胸腔最正前方的位置停了半晌。
他那如烈火般清醒的眼睛又望向到了此刻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杜林的头颅处,手底的狼末巨剑没有举起。
“……果然还是那么嘴硬啊你,好吧好吧我们就在这等着接应砂糖和那只深渊法师就行了吧。”
凯亚拍了拍身上的尘埃,随手把那颗象征着沉重过往的红色邪眼抛进了雾里。
“反正现在我的身上是真的一点儿元素力都不剩下了,你刚刚也看得很清楚那只深渊法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就一头带着砂糖和那愚人众的执行官一头扎进了杜林的胸膛里。”
“我估计这一幕阿贝多肯定也看见了,我估计不久咱们就能和他碰面了。”
那话音落下时,阿贝多的身影蓦地忽然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面色凝重地快步走到了迪卢克和凯亚面前,二话不说地翻出了一枚散发着微光的晶体。
“迪卢克、凯亚,你们两个拿着这个在这里等我,我要进入到杜林的体内去找砂糖她们。”
“以及在这颗晶体没有熄灭之前……我希望你们可以尽量不要再对杜林造成伤害,假设它不再行动的话。”
阿贝多的话语明显是顿了顿,那双蓝绿色的眼眸底分明流露出了几分恳求。
闻言,迪卢克也只是点头接过了那枚晶体。
“我知道了,这里没有任何人比你更了解杜林,但我希望在回到蒙德城后你能把一切的事情都说清道明。”
“……我答应你,迪卢克。”
阿贝多浅淡地回应着,一转身就蓦地随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原地。
“喂!阿贝多等等,哎呀……迪卢克,你不会不知道阿贝多是能够把我们也一起传送进杜林体内的吧……”
凯亚的呼喊才脱口半截,就已然模糊于阿贝多的耳畔。
很显然他没能来得及阻止后者过分刻意于藏起秘密的行径,又或许也只是刻意为了成全他而慢了半拍。
“……谢谢你,迪卢克、凯亚。”
朦胧中,阿贝多一边呢喃着一边再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下一刻他那双蓝绿眼眸底分明全然溢满了惊愕,却又分明落寞得有些理所当然。
这胸腔内的环境却分明不是所谓血肉的脏腑,而是于他而言过分显得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座牢狱。
潮湿黑暗的难闻气味似乎始终都未曾变过,一扇又一扇的铁门都坍塌在了过道两旁。
一个熟悉的称谓如被揭开的伤口那般浮现在阿贝多的心底,如此清晰。
——“腐殖层”
“……呼。”
一道长长的深呼吸声弥漫着,压抑着过分浓郁的心绪。
阿贝多紧紧攥着那已然颤抖不已的拳头,缓缓抬起的那双泛红眼眸底溢满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像是很快平复了冷静,却也是无声地紧闭着唇向着前方一步步走着。
“这里……就是杜林的内心世界么?”
阿贝多的自言自语没有得到回复,但他其实很知道自己在不断绞痛的心脏回应了他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又或者难道还需要再说明些什么?
那个被称呼为“杜林”的存在,眼底的世界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就像是它仍是一直在渴望、在等待着有朝一日他会再过来重新看他一眼那般,未曾走出来过。
——这个世界上,它最爱着的那个人最终却成了它的牢笼。
因而这一路,阿贝多却分明显得茫然无措地左顾右盼着走得很慢很慢。
他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分明缺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但这段记忆完全无法再忆起。
每一处砖瓦与墙缝都被他轻轻抚摸过,脑海里碎片般的剪影还在不断拼凑。
“阿贝多,这是你要经历的最后一次实验,而你需要做的……”
朦胧中,莱茵多特那一袭白袍的身影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阿贝多的眉头紧皱着,只记得对方仍是在用淡然无比的眼神看着他,在用冰冷的手掌轻抚着他的头发。
那样的感触被他无数次回想,冥冥中却就是有些事物难以再记起。
只是她那还在呢喃的唇瓣不知为何模糊得再忆不起,话语后续的内容也如断片般成了空白。
但他仍是敏锐地回忆起,自那次事件后他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那位造物主兼恩师的身影。
“阿贝多老师?!是你吗?!我们在这里!!”
在某处拐角,砂糖循着声响惊喜地望见了阿贝多的身影。
“砂糖,你们还好么,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吧。”
阿贝多缓过了神,同样是快步奔赴到了砂糖面前与她们成功会合。
这一刻的他没由来显得心慌地径直牵起了砂糖的手,攥得分明紧了些许。
只是这样不像他的失态模样并没有维持太久,他在确认了后者并没有负伤后就悄悄松开了。
“没……没有,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存在。”
砂糖像是有些被吓到那般动了动小耳朵,不自觉地别过了脸又在惊喜地悄悄打量着阿贝多的脸色。
“我,我通过炼金粉末发现了那些被打开的牢门中有着很多像是外界那些黑雾的沉淀,这些牢房应该都是用来关着那些危险的狼的,应该是杜林收到了什么指令之后将它们从这里放了出去。”
“女士大人好像被传送到了别的位置,我们没有成功和她汇合。”
她转身指了指那一旁站在墙边用利爪之分细致地扣画着什么的布利啾,再度补充了几句。
“啾啾军师和我们在这座迷宫里绕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出口,不过啾啾军师说他能画出迷宫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