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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郊游

罗敷脸上那点红晕转瞬即逝, 叫道:“站住!”

王放一个激灵。

她带着一丝报复心,笑话他:“你方才梳头, 没照镜子?瞧这里出外进的。”

许是方才起床起得急了, 他衣裳穿好了, 头发却不整齐。簪子是歪的。额角孤零零地挑出一缕无家可归的黑发,在风中顾影自怜地飘扬。

这副样子, 要想出门,最好配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破旧麻衣, 出门往地上一坐, 面前放个小破碗, 一天能收入个几文钱。

王放似乎才意识到, 摸摸脑袋, 低头惭愧:“我……可能还没睡醒。我、这个……回去再修整一下……”

罗敷指指自己房间外厅。梳妆台前一个小垫子。

她助人为乐, 爽快说道:“去,我给你重梳。别浪费时间了。”

王放如接圣旨,连忙小快步走过去, 跪坐在她指定的地方,双手放膝盖, 腰板挺直。

忽然看到她梳妆台上的东西。她那一小盒胭脂已经用完见底, 掉漆的旧木盒敞着盖子,里面依稀几抹红痕。

在洛阳新买的胭脂,是盛在厚油纸盒里,放在旁边,满当当一小盒。

王放嫌那纸盒寒酸, 问:“你怎么不买好些的胭脂?咱们虽不富,却也不穷,不缺那几十个钱。”

罗敷嗤的一笑。他懂多少,还开始对闺阁物件品头评足了?

“你不知道,洛阳这边习惯,胭脂都是盛在纸盒儿里的,用后即弃。再贵的胭脂也是如此——嗯,不过这一盒也不是很贵。”

他习惯性的抬杠:“一分钱一分货,往脸上抹的东西,难道能随便将就?阿姊,你听我的,虽然你气色原本就好,但是……明镜红妆,锦上添花,不能轻慢。就算你自己不在意,旁人看了,也赏心悦目不是?……”

罗敷低头思忖,似是被说动,问他:“那你说说,邯郸的胭脂,和洛阳的胭脂,哪个好些?”

这考题略有些难。王放从铜镜里看她的倒影,不清楚,又扭过头去,仔仔细细看她面颊。但见檀粉暗砌,樱唇渥丹,明媚鲜妍,宛如飞霞拂面。目光再往上移,青黛染蛾眉,娟秀淡雅的眉目,是飞霞中一对远山。

罗敷不让他盯太久,侧过脸,“说呀。”

王放轻轻咳嗽一声。他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她难看。但要说服她“便宜没好货”,也得硬着头皮,鸡蛋里挑几根骨头。

他吞吞吐吐说:“你这盒新胭脂,颜色似是有些……暗沉。不像原先的,红粉底下,还能透出肤色来。”

他话音未落,罗敷已经格格笑起来:“这可真怪了。今日我用的胭脂,仍是邯郸带来的旧物,刮出来的最后一点儿。新的还没开封呢。”

王放震惊,忍不住又看她一眼,这才突然意识到,她面颊上那点淡淡玫瑰香,还跟从前一样嘛!

只能怪他自己没留意,爽快认栽,再不评论她的胭脂了。

他悻悻问:“那原先的盒子,用不着了?”

“怎么了?”

他自然而然地顺走了那个空胭脂盒儿,揣自己袖子里,解释:“扔了可惜。我正好缺个放书签的盒子。”

罗敷犹豫片刻,轻轻“嗯”一声,没拒绝。从第一次那个黄玉香囊开始,他从她这儿顺东西也不止一回两回了。

好在每次的理由都很充分,也都会提前报备一声,让她觉得只是在打发小可怜。

她只是提醒:“拿回去洗一洗,别留胭脂痕迹,让人看见了不好。”

王放笑道:“还用你说。”

这边闲聊两句,她手下不停,已经拆开他那个乱蓬蓬的髻,打散。拿过自己的小木梳。

此时天干物寒,他的发丝也时常乍然飞起,粘在她手上。她料想他男孩子也不会怕疼,手劲不轻不重的,慢慢给他拢整齐。

征求他意见:“你是想梳哪种……”

她突然看向墙边支着的铜镜。镜中的自己兢兢业业的,左手梳子,右手挽发,牙齿间还噙着根丝带;可身前王放呢,一个大大满足的笑容,酒涡儿在镜中清晰可见,还不时在镜子里窥她的面容。当她手指划过他额角头皮的时候,他一脸享受,就差哼哼出来了。

一点没有“没睡醒”的迷糊劲儿。

罗敷隐约觉得被他套路了。方才他真是因为没睡醒,才把自己梳成一个鸟窝的?

她吐出齿间丝带,给他牢牢绑上,突然问:“过去没我的时候,你梳头手艺这么差,是不是经常得让女人家帮忙?”

王放眼一睁,连忙说:“哪有的事!我一直自己……”

他说没几个字,便即住口,狠狠咬下嘴唇,知道说漏嘴了。

“那个、我不是……其实……”

罗敷微微冷笑,也不揭穿他,仔仔细细给他挽好了发,插了簪,才问:“是不是觉得我梳得比你好?”

王放赶紧点头,唯恐她不信:“是,是。”

“那你直接来求我给你梳啊,何必转弯抹角给我下套。”

他脸一红,起身问:“真的?我、我以后直接求你,你会答应?”

罗敷把他赶出门,冲他嫣然一笑:“不会。”

王放气馁归气馁,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几近无赖,近于作死。她没顺手拔下他一撮头发,算是她菩萨心肠。

她的小木梳上残余一点桂花膏。摸摸后脑勺,嗅嗅手指,似乎还带淡香,让人格外神清气爽。

他倒不耽误正事。在炉子上热了一块胡饼,咬在嘴里,跳上马车,载了罗敷,直奔白马寺。

如今他们也是有车一族,在洛阳城里算是十分体面。

白马寺位于城西雍门外,已建成一百余年,是一座名气颇大的寺院。

当年,大汉天子夜梦金人,令大臣解梦,曰“西方有神”,遂命人出使西域,拜求佛法。

西域路遥万里,但那几个“西天取经”的使者,却是运气超常。刚刚走出大汉国界不久,便巧遇两位天竺高僧,带着些佛经佛像,不知要去何处云游弘法。大汉使者喜出望外,不知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当即把两位高僧拐回了洛阳,面见天子,说这就是陛下梦见的西方金神。

天子龙颜大悦,命令在洛阳城外建造寺院,供养僧人。为纪念白马驮经,取名“白马寺”。

这两位高僧在洛阳终老。此后又有些天竺僧人来中国译经传道。习惯成自然,全都落脚在白马寺。

高鼻卷发的蕃僧,自此成为洛阳一景。

不仅如此,大汉国力强盛,年年有四方来朝,沿着丝绸之路来做生意的外邦人也不少。这些人里,身份尊贵的,自然会被请进负责外交事务的“鸿胪寺”,用心接待;而那些身份低微的商人、不被重视的使臣、乃至盘缠用尽,回不去家乡的外籍流浪汉,就都聚在了白马寺附近。

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寺里的僧人也不赶他们走。

久而久之,白马寺成了异邦人的聚居地。白日里,天竺僧人敲钟念佛;到了夜深人静,各国游子们围聚一堂,用各种语言,怀念自己那个遥远的故乡。

去白马寺的路程不远,却走了好一阵工夫。王放一路上当了三四回顺风车车夫,挣了那么三四十文钱。

他对拼车的生意来者不拒。对他来说,能迅速见到形形色`色的人,是观察一座城市的最好的方法。

罗敷在车里可坐不住。等到出了城门——其实也不过是个残破的乱石堆——探出头来问:“十九郎,你说……那白马寺里,不会还养狼吧?”

她的思绪绕了好几圈。她想,既然那狼纹织锦上是异族图样,白马寺里又是异族蕃僧,十有八`九,那些蕃僧便是以狼为神。在寺院里豢养几头狼,也就不足为奇。

王放听她这么一联想,也略有心虚,定定神,笑道:“养狼又怎样?说不定那狼每日出去捕猎,带回锦鸡野兔小羊羔儿,都堆在那寺院厨房里。等咱们去了,还能大快朵颐一顿呢。”

一段话说完,才想起来,佛法讲究慈悲,那修行的僧人似乎都是食素的。

不过他聪明地闭嘴,没纠正自己的话,免得让罗敷觉得他说话没谱。

闲扯之间,已经看到远处大路尽头,苍松翠柏之间,横着一座砖红色的寺院大门。院内高出一座砖塔。塔尖挂着连串的风铃,叮铃铃的响声顺风而传。

一个小厮在打扫门前的灰土落叶。刷刷的扫帚声带着节奏。

忽然大地震响,“嗡”的一声,寺院里敲起了钟。声音如同缭绕的云雾,缓缓地传了好远好远。

王放回头笑道:“阿姊,你听见没有?敲钟了。开饭了。”

罗敷攥着袖子里的织锦帕,盘算着待会儿见到天竺僧人,该行什么礼。

马车忽然停了。扫地的小厮叉腰站在路当中,喊道:“什么人?过来干什么?”

王放利索下车,朝小厮一抱拳,笑道:“来找寺里的天竺大和尚,求帮点小忙。”

一边说,一边打量这小厮:头发乱,衣裳油,双手指甲缝里都是泥。不太像是超凡脱俗的修行之人,一准是哪儿雇来的。

谁知白马寺的雇工狐假虎威,不耐烦打断王放的话:“天竺大和尚又不是街坊里卖豆腐的,你想见就见,想指使就指使?快走快走,别碾脏了我刚扫完的路。”

王放一怔,回头看看车里。罗敷探出一个脑袋,跟他做个手势,让他态度再好点。

王放于是赔笑再作揖:“我们是心向佛法之人,今日前来取经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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