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之术,古来有之,历朝历代皆视之为不祥,严刑惩治,重则处死。
昭灵帝晚年,喜好巡游天下,期间不欲生重病,得一巫师相救,此后便深信巫蛊之术,于全国明文贴榜召集巫师善蛊者。
时下,宫里设巫医一职,且后宫嫔妃争先学习蛊术,不少人无辜丧命,民间布衣更是深受巫蛊之害,怨叹连连,小规模的暴动起义隔时发生。
正逢时,宦官贼臣诬陷太子造反,昭灵帝大怒,下旨处其死刑,皇后争辩不得,与太子一起含冤赴黄泉,事后忠义之将暮渊查清真相,呈请昭灵帝,昭灵帝痛悔不已,再生心病,不久驾崩。
觊觎西瑀已久的东宛趁虚而入,狼烟一瞬燃起,烽火难息,迫使百姓流离失所。
刚继位的文丰帝面对内忧外患,即刻启用贤臣能将,拜暮渊为二品中军大将军,抵御敌国入侵。
暮渊不负使命,英勇收复被敌军占领的城池,捷报频传,然好景不长,深陷囹圄,此后不知去向。
暮渊之子暮北修自请接任父亲中军大将军一职,以两年的时间将东宛赶出西瑀境内,订立盟约,恢复两国外邦之交。
外患解除,文丰帝放手大肆整顿因巫蛊留下的弊端,废除巫医一职,凡以蛊毒害人者,均处车裂之刑,巫蛊之术方得以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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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瑀王朝,文丰七年,八月五日,立秋。
黄昏时分,微凉的秋雨扑簌在院中仅有的一棵桃树上,以温柔的姿态断了树叶最后的脉息,没有挣扎的摇曳,嵌入泥土,等待腐化。
郁凉五指些微弯曲,习惯性扶正围绕眼睛裹了一圈绑在脑勺后的三尺黑绫,继而撑着头,手指带着节奏跳跃在脸颊上,滴答滴答滴,如外面屋檐上掉落的雨珠,空出的右手握着一支竹管鼠毛软毫笔,蘸了水稀释宣纸上的点墨,一圈一圈晕染……
——嘭——吱呀吱呀——啪嗒啪嗒——
闺房的单扇门冷不防被踢开,来回开合发出尖锐的刺耳声,一个毫无预兆闯进来的人,一个从头到尾黑漆漆猫着腰东倒西歪的人,拖着沉重又凌乱的两只脚一步一踉跄朝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单人床榻移动,衣摆上的水滴落在身后泥泞的脚印上。
郁凉握笔的手狠狠抖了三抖,笔头戳破宣纸,形若扇子支在桌上,黑绫遮掩的半张脸随着不明闯入者的移动慢慢偏移,定格在自己收拾整洁的浅色床榻上,那里,搁浅了一条湿透的——墨鱼,一动不动。
雨,滴答个不停,屋里的空气凝固了好大一会儿,郁凉紧紧握着手中的倒钩笔站起来,双唇紧闭着一步一步无声移动,肩颈一侧突起的骨头顶着皮肉剧烈颤动,心跳不受控制,紧张,害怕。
书桌到床榻的距离不到十步远,郁凉心觉走了十条街,浑身发热,脊背潮湿,所幸到了。
五指紧握的笔举高快速落下,轻轻碰了碰墨鱼的背,墨鱼没动弹分毫,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举高手中的笔,紧咬牙关发狠落下……
——嘭嘭——哐哐哐——
还是这扇门,声嘶力竭了两声,挤进来两个人,一排站齐,蓝色开襟中衣,黑坎肩齐腰束带,中筒黑靴上沾着泥巴,这是……衙门里的衙差?
郁凉再次受惊之后愕然不已,微微张着嘴扭头望过去,手里的笔被迫停在墨鱼背脊上空不到一寸的地方,来不及挺起的腰半弯着。
“果然有同伙儿!”衙差甲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刚硬的语气里有自得,仿似被自己的先见折服。
衙差乙的目光由墨鱼转移到郁凉身上,深以为然,两人都是清一色的乌漆墨黑,这很明显,就是同伙儿了。
郁凉半弯的腰身在甲乙衙差两步并作一步近前的过程中迅速挺直,手中的倒钩笔反手扔在墨鱼头上,没能激起半点儿泡沫,他大抵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