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我决定约春花出来谈一谈。
我在小河边坐着。今晚没有月色,萤火虫的流光飞舞闪烁,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风吹着白杨树发出刷拉拉的响声,和着小河流水的哗哗声,和着一阵一阵的蛙鸣声,这大自然的庞大乐队正在演奏一曲天籁。
如果时间倒流回几天前,这一定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美好夜晚。可是今天,浪漫与甜蜜不再属于我,温情与蜜意不再属于我,我的心中只有无边无尽的烦恼和深不见底的苦闷。
如果我是天上的一缕微风,我一定要带着春花飞向远方,去看那姹紫嫣红去看那繁花似锦;如果我是河里的滔滔流水,我一定要带着春花流向长江,流向大海,去那天涯海角扬起爱的风帆;如果我是田野里的翩翩流萤,我一定要带着春花汇入那浩渺星空,远离这尘世的喧嚣,做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我只是这尘世中的一枚凡胎,除了天马行空的幻想,我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在小河边坐了多久,我一直没有等到春花的到来。
下弦月在天边升起的时候,我拖着万分疲惫的身躯回了家。
我找了一张纸,写了简单的几行字:
“春花
昨晚我在小河边没有见到你,我明天早上在东湖元春亭等你。
有要事商量,不见不散。”
我把纸条塞进春花房间的窗户里,像小时候读书时偷偷塞纸条在春花的书包里一样,我想春花只要起床就能看到了。
昏昏沉沉的睡去,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妈妈在厨房里做早饭,我跟妈妈打了招呼,说今天去街上转转,散一下心。
我坐车到了东湖公园,早上有三三两两穿着短衫短裤的人围着湖边在慢跑,我在湖边的报亭里买了一份当天的报纸,从曲廊向元春亭走去。有两个人在元春亭下面拉着二胡唱着花鼓戏,正是那熟悉的花墙会选段。我上了亭子的二楼,这里可以看到东湖的全貌。早晨的微风从湖面吹来,给这燥热的天气带来丝丝凉爽的感觉。
我拿着报纸却没有看进去一个字。心绪浮沉,眼里所见皆为虚。
昨晚春花没有赴我的约,一定是春花怕她妈妈又起疑心,肯定不是春花有意疏远我。
今天春花会来吗?会来的,会来的,我在心里自己回答自己。
有两个青年男女手拉着手上来二楼,应该是一对情侣吧,看我站在那里,转了一下就下去了。
亭子下面唱花鼓戏的声音没有了,应该是回家了吧。
有个卖早点的提着一篮子热气腾腾的锅盔油条上来,我买了两个锅盔油条。锅盔油条是春花和我都很喜欢吃的早点,但是这种有着鲜明地方特色的美食只有在刚出锅的时候才是味道最好的,一旦变冷,就会像棉条一样虽然绵软但是难嚼。
太阳慢慢的爬到了空中,远处路上的行人不是打着遮阳伞就是戴着遮阳帽。刚才还感觉略带清凉的微风,此刻已经成了闷热的暑气。
又有一个卖冰棍的背着一个泡沫箱上了二楼,我买了两根冰棍。刚辍学的那阵子,我也骑自行车卖过几天冰棍。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还可以赚两三块钱,生意不好的时候只能把卖不完的冰棍拿回来送给湾里的人吃掉,或者放在水盆里等冰棍化了喝糖水。
我吃一口热的锅盔油条,又吮一下冰棍。我不知道有没有人也像我这样吃过这样的冷热搭配,反正在那个十八岁的炎热夏天,那个孤寂乏味的少年,站在元春亭的二楼,就这样傻傻的等着他的心爱的女孩。
第二根冰棍快要化完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穿着月白色连衣裙的春花出现在我的面前。
几天不见,春花的脸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她一脸忧伤的看着我,眼睛里有泪水打转。
我一把把春花抱在怀里,用嘴唇吻去她眼睛里的泪水,春花的身体有微微的抖动。
“春花,我不想你离开我。”我轻轻的说道。
“春花,我们私奔吧!”我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我这几天下的最大的决心。
春花抬起头看着我,一眨不眨的眼睛仿佛一潭深水。
“名哥,你真的要我跟你去私奔吗?”春花问道。。
“嗯。”我点点头。
“那我还怎么读大学?”春花不甘心。
“我想好了,我们先去我大表哥那里呆一段时间。你入学还有个把月的时间,只要这段时间你大大妈妈找不到我们,说不定他们就心软了就答应了我们的事情。”我认真的说道。
这个想法看起来有点简单,但是却有先例。村里的小军和我们的情形有点类似,也是自由恋爱,也是未婚先孕,也是家长反对。后来小军把那个女的藏在家里一个多星期,两家先是吵的不可开交,后来女方家里慢慢就默认了这门婚事。现在小军的孩子都能下地走路了。
这也算是那个年代,自由恋爱的一代人对旧思想旧观念旧规矩所进行的最无可奈何的一种反抗与斗争吧!
春花沉默了一会,说道:“名哥,我就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啊?”我急切的问道。
“我大大妈妈就我一个女儿,我这样走了他们还不伤心死了?”春花看着我的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