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无晴太废,一辈子除了修行什么都不会,没有我这个姐姐替她扛着,早不知道死在哪条臭水沟了。”
久远寺无依冷哼一声,道:“任无晴对敌,除了逼不得已的一招外,只知道恃强凌弱。打那个狗屁勇者,王子,都是靠气机压人,换成你能听懂的话,就是用魔法元素强行破坏别人的魔法。之前听你和任无晴聊到魔法,又看你用了一次,我大致了解的差不多,无非是通过特殊语句,以及常年对魔法元素的熟悉,来呼唤天地间的魔法元素为你所用。一旦遇到任无晴这样不讲道理,有着无尽气机,也就是魔法元素作为支撑的怪物,就只有被碾压的份。但在到达任无晴的境界之前,这种用法,也是事倍功半,完全被同境界的人压着打。她不肯和人动手,只能用这愚蠢至极的法子。”
“我就不一样了。”
口中说着得意的话,但久远寺无依却是愁容满目,换做一声叹息。
“截教朝云观,是截教山门之外,世间唯一的入世之所。当年观主莫江声传位于我父亲之前,截教门人二十三人,在截教掌教教授之下,各有超凡脱俗的大境界。然而灭世一战,比你们的恶魔入侵更惨烈的一场战争到来,掌教失踪,二弟子临危受命率门人参战,二十年来观中门人尽数折损,不是战死便是境界受创,英年早逝,徒留一身修为在纸上,无人能够继承。
“我的父亲,母亲也是因此早逝……我从没见过他们,只留下几张照片,也就是画像,在我姐姐的指引下来认识他们。可我两个姐姐,大姐在我刚能记事的时候就不知所踪,二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大姐的消息,也不告诉我,在我十二岁那年留下遗书,说去找大姐,便服毒自尽。
“好了,二姐死了,截教就剩我一个人。山门除了我一无所有,我不承接前代门人的境界,还有谁承接?只好勉为其难,练一练那些前辈的招式了。”
久远寺无依摩挲着自己的膝盖,“魔法也好,修行也好,都有天才的说法。我不是,但偏要那世间天才骄子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每日三万六千剑,劈山斩海各五千次,纳书山沧海气机入内锻体,再加上前辈留下的大境界。三年后我大开山门,便是横压陆地,就算对手修为远胜于我,但我的境界仍高于他,从来以弱胜强,不逢一败。”
“灭世一战之后,截教的大境界闻名于世,无数人想要杀了当时年幼的我,破开山门抢走道统。呵,任无晴不愿杀人,我可不。那一个个先天剑胚,大魔法师,还有什么宇宙人,外星皇室,呵呵,真是饮不尽的杯中酒,割不尽的名人头,那些家伙无论出身多好,境界多高,都被我杀得血流成河。等他们的家人得知死讯,全宇宙都是泪落如雨,再来报仇。很好,反正没人管我,我就一直杀,一直杀,直杀到再也无人敢上门,杀到任无晴成就圣人境界。”
“他终于不用我保护,我的剑,可以停下了。”
说到这,久远寺无依五指相扣,复又松开。身边的茉莉看到她的神色泛上忧愁,双眸在火光中闪烁,看得痴了,心中阵阵揪痛。海伦也为之侧目,一时神往。
只有艾琳无动于衷,轻轻拍着手里的鞭子。
这时候,她低声说。
“等我放下剑,蓦然回首,已杀了整整一百五十年。不知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造出多少坟冢。整个宇宙都有我的剑带来的哭泣。因此,人们称我为泪倾雨,我到哪里,哪里便泪落如雨。”
“可谁想过,截教为了平定灭世之战,以致山门一空,只留我与任无晴相依为命。我们又有什么过错?”
久远寺无依五指弯曲,像是握住一柄不存在的剑。
她回忆起任无晴以圣人境界,强压抑住自己的主导,终结了那场弥漫宇宙的血雨腥风之后,被人称作“霁雨平风”。可那时两人都命不久矣,而久远寺无依只知晓杀伐净世,亲朋故旧都在漫长的岁月中消磨殆尽,最终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道身影,一个圣人境界,漫步向无尽宇宙,命数飘零。
不自觉地,她呢喃起声:
“昔年观众笑盈门,干戈寥落余一人。泛舟太空月随隐,飞掠星环任浮沉。”
火光斑驳,映照在久远寺无依的脸颊上,在本身的橘红之外,映照的是她双颊的苍白。
“杀伐百年,人终有一死。任无晴成就圣人境界,不过是给我们延迟了十多年的死亡。为了不让我们死后,更多的人为了截教道统而死,我们将已经生无可恋的魔王,与截教道统封印在无边沧海。随后遨游太空,再无负担地活了人生的最后十年,死在世界尽头,与光明长眠。然后,就来了这个世界。”
“现在,我们是怎么回事,你明白了吗?”
名为久远寺无依的女人,低下头,第一次露出无奈的笑容,看向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