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相这是作甚。”
红衣大监也看到了周相踉跄的样子,嘴角一扯,旋即朗声道:“周相,君上有旨!”
“请大监传达圣意!”
周相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将自己心底的所有情绪收敛,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倾听君上旨意。
“双试魁首陆离,年少成名,天资纵横。
然,心性欠佳,狂悖无礼。
于周府凰女绣球招亲之日,得凰女芳心暗许,接下绣球之后,与之一同回返周府后。
竟于周府之内,行无道之事。
朕所听闻,亦是惊怒。
大离律法之重,即便双试魁首加身,却也不可肆意妄为。”
红衣大监上来,先是斥责了陆离一番。
可周相的面色,反而愈发寒冷。
朝堂之中的道道,他最是清楚。
越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凡而会变小。
虽然再怎么严厉,可却总会有但是。
果不其然,红衣大监话锋一转,缓声道:“本欲派京都府尹差人拿下陆离,从重发落。
却又听闻,陆离行无道之事时,周家凰女,竟展露自身修为,不足双十年华,便踏足法力之境,天资纵横,不在陆离之下。
朕心愈发可惜,却又想起,曾几次召见周家凰女,关心其之婚嫁,可彼时所见,却只见一双慧眼。
凰女慧眼,朕亦有所不及,可凰女修行,却瞒过朕之眼。
当真是年岁渐长,老眼昏花。
思来想去,今日之事,朕也当有几分罪责在身。
若是早便知晓周家凰女慧眼之外,修行天资亦是纵横,便不该迫其绣球招亲,早日成亲。
也便不会让两天骄对立,一废一罪。”
“嘭。”
周相双膝跪地,颤声道:“君上何罪之有,是老臣犯下欺君之罪。
还请君上宽恕。”
“相国请起。”
红衣大监笑道:“君上特意叮嘱,不能让周相这般揽下罪责。
另外,极西佛国当代古佛归位,愿为陆离请罪,而使九州佛门朝奉,让极西佛国封山。
君上闻言,几番思量。
毕竟周家凰女未死,而陆离也不知晓君上对周相之看重,不会在乎所谓欺君之罪。
从而生出误会,有了执律而行的念头,方才会对周家凰女出手。
大离与北蛮交战在即,陆离屡次立下功劳,日后却也不无可能立下不世之功。
故而君上决意,将陆离禁足于演武堂之内,在极西佛国当代古佛完成自己许诺之前,不得出演武堂半步。
另,周家凰女之伤,还会遣来太医医治,定会保住凰女性命。
不知周相,意下如何。”
“君上,圣明!”
周相跪伏在地,额头重重落地,久久不语。
不曾被外人窥见的双眼之中,悲凉之意闪过。
一瞬之间,周相好似像是老了十岁。
陆离见状,却是嗤笑出声。
“世上不是只有周相有情的。
既然当初存了戏耍他人情谊,玩弄性命于鼓掌的念头。
现在,就大可不必这幅模样。”
“咳。”
红衣大监咳嗽出声,眼神不住示意陆离少说些话。
既然已然大获全胜,还是留些面子。
陆离也不在意,他已然将周相得罪死了,还怕再得罪重几分?
不过他还是卖了红衣大监一个面子,不再说话。
在最后扫了已然将最终结局听入耳中,身躯不住颤抖的周红拂一眼之后,陆离微微摇头,转而看向了不戒和尚。
他行今日之事,已然做好了面对任何状况的可能。
但他仍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功成之后,最后出场搭救他的人,居然是不戒和尚。
“不戒师傅,你怎么就成了极西佛国当代古佛了?
还有,你要去极西佛国了吗?
几时动身,又几时回返?”
“陆公子。”
不戒和尚面无表情,没有回答陆离的话。
一旁的红衣大监却是缓声开口道:“极西佛国的历代古佛,都端坐于灵山之上,灵鹫洞内。
其权责在于监察佛主,目光照见佛国,内求无上智慧。
总而言之,便是极西佛国的定海神针。
所以,待不戒古佛回返极西佛国,承袭古佛传承之后。
若非有什么涉及两国之间的大事,便应当不会再踏足大离了。
毕竟彼时,意味便不再相同。”
“不会再回返了是什么意思。”
陆离微微一愣,旋即又朝着不戒和尚挥手道:“不戒师傅,你说句话啊。
你不是答应我,事毕之后,一同再度畅饮美酒吗?”
“阿弥陀佛。”
不戒和尚终于开口,他双手合十,望向陆离,目光不悲不喜。
“陆施主,你我尘缘已尽,还请放下执着。
自今日之后,世上再无不戒和尚,只有灵山古佛!”
说罢,不戒和尚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身后的陆离下意识的催动窥命之眼,他想看看,不戒和尚的状态有何不对。
这根本不是他所熟知的不戒和尚。
可【窥命之眼】的星辰已然在他的催使之下绽放出了最璀璨的光芒。
但能看到的,却只是一点灯火燃于虚空。
那灯火出现的刹那,陆离的双眼似乎都被灼伤,虽然下意识的停下了窥命之能,但却也被灼到了神魂。
再加之他本就是气血亏空,两相交加之下,他居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在倒下的最后一刻,陆离心中所有的喜悦,消散一空。
快意恩仇之事无人倾诉,便只是如释重负,而不是喜于言表。
少年总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
可有时候,离去就只在忽然而已,来不及告别,也补不上美酒。
转身,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