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顺和刘才对舒晏的解释也将信将疑,然而他们还是宁愿相信是真的。
可是骆驼终究没有靠谱。到了第三天,最后的一滴水也耗尽了。
不但没找到水源,还骤然起了寒流,一下子冷到了冰点以下。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漠中,不见树叶黄,不见百花落。貌似没有经历秋季,一下子就从夏季入了冬。
暮色将近,三个人靠在一处向阳避风的坡下,又饥又渴又冷。外面没有可供保暖的衣物,体内没有可供消耗的热量。赵顺和刘才此时没有一点精力,蜷缩成一团,所有的毅力都已经消耗殆尽。
舒晏知道此时激励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但他自己没有放弃。强打着精神,四处寻回了一些干草枯枝,点燃了一小堆篝火,然后跟赵顺和刘才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如果明天还是找不到水,找不到过冬的衣物,那这一生就真的要完结在此地了。这真的很悲哀。
在舒晏成年之前的人生规划里,简单得很,就像父母亲一样,自己跟芷馨男耕女织,相依相爱过一生,本没有预料到去洛阳做官这一项。后来芷馨亡故,自己到了洛阳,也知道在洛阳的仕途不会很顺利,他所设想的结果就是离开仕途,回到老家归隐田园。直到清楚了小默的真实身份,便将找回小默作为后半生的第一要务。不管结局怎样——也许一两年就能找到,那当然好,然后陪她一起去天涯海角;也许一生都没有找到,那就独自回到家乡终老田园。总之,无论如何也从没预料到会客死在这荒芜的异乡,埋骨黄沙......
“他死了!”
舒晏脑袋里正神思恍惚地乱想,忽然听见叫喊,睁眼一看,却见赵顺正抱着刘才乱摇,大吃一惊,忙扑上前去,借着蒙蒙的月亮,发现刘才双目紧闭,面如土灰,浑身冰冷,已经没有了气息。
虽然悲痛,可他还是保持一丝清醒,对赵顺道:“放开他吧。人已死了,回天无术。还是保存自身要紧。”
“别自欺欺人了,将军。不要再抱有什么盼头,刘才他不过是比我们早走一天而已,到明天我们两个也都是同样的下场。不如趁早挖出三个沙坑来,先把刘才埋了,然后我们两个也各自躺进去,无人帮我们掩埋,只等起了风,就把坑吹平了,也算是入土为安,免得暴尸地表,被豺狼鹰鹫分食。”
赵顺强撑着站起身,用剑在沙地上挖起坑来。舒晏没有阻止赵顺,反而觉得赵顺说的很有道理。是啊,就这样耗到明天不还是一样要死吗?与其这样懦弱不甘地蜷缩等死,还不如先自大大方方地躺进坑里死得体面!
“你挖一个,我比你身体好,我挖两个。”舒晏拿起小默留给自己的宝剑也挖起坑来。剑用来防身还行,挖坑根本不适用。况且他们两个连续几天都水米未粘牙了,哪还有力气?幸亏沙地松软,索性丢掉剑,用手来挖反倒更快些。舒晏的体力的确强于赵顺很多,对方挖完一个坑的时候,自己也将两个坑挖好了。当然,只是挖了一层地表,浅浅的三个沙坑。两个人合力将刘才拽进一个坑内,用沙埋了。
舒晏突然一阵心酸,对刘才拜了几拜,然后对赵顺道:“此次西行,我舒晏注定是逃不过的,而你们两个却也被无端派了来。我死不足惜,你二人也跟着送了命,实在令我于心有愧啊。”说着又对赵顺拜了下去。
赵顺此时已经没了精力,强撑着跪在舒晏面前道:“将军乃是大仁大义之人,能够跟随将军乃是平生之幸,虽然殒命,也毫不后悔。生前是你的随从,死后亦要侍奉你左右。将军,这中间的一个坑就留给你吧,我跟刘才分列你的左右。”
义主忠仆,感人至深。两个人凭着最后的精力双双躺进了坑内,安静地等死。
虽然没了精力,但舒晏还是有些意识的。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真是幻,他仿佛听见了一阵驼铃声,然后感觉鼻孔袭来一股气息,接着一条湿润粗糙的肉体在脸上拂过。他半睁开眼,看见两个巨大的鼻孔,正是自己的骆驼拿舌头在舔自己。他没有精力理它,只在心里默念道:我即将赴死,救不了你们,你们若是有本事就任凭你们逃命去吧。
他又闭上了眼睛。可是他感觉这驼铃声怎么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好像是由远及近,而且也不像是自己的那三只骆驼的驼铃发出的,更像是出自十多只驼铃的声音。
“华娃说的没错,这边果然有人。”
他听见了嘈杂的人声!立即睁开眼一看,自己的沙坑周围已经占满了十几头骆驼。
“人还活着。”这些人喊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