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住的内院里,两伙人正对峙着。
雷鸢鸢带了十几个壮汉家丁,要抬走柳若嫄的嫁妆。
屏香和彩宁手拿棍棒,堵在门口不让人进去。
雷鸢鸢身穿一套崭新的刺绣罗裙,一张小巧瓜子脸抹了香粉胭脂,衬得皮肤白皙,眉眼精致,温婉娴静,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她身边站着一个穿花衣的丫鬟,正是二小姐的贴身侍女仙杏。
此时雷鸢鸢站在院子里,眸底闪过一抹冷笑。
方才二小姐在柳大人面前挑唆了两句,没想到柳大人真的怒了,让她带家丁来抬大小姐的嫁妆,送去给雪姨娘收管着。
恐怕以后,大小姐两手空空,在府里的日子不好过了。
雷鸢鸢看一眼彩宁和屏香,淡淡说道:“你们好好想想,说到底也不是柳府的人,蹭着大小姐的好处,寄人篱下而已。
如果得罪了柳大人和雪夫人,你们还有安身之处吗?
大小姐这回气坏柳大人,如果主动把嫁妆送去雪夫人屋里,还能赎罪讨好,让雪夫人美言几句,才是正事。”
彩宁瞪眼冷哼,一脸怒色。
屏香眸色很淡,瞥一眼雷鸢鸢,面带嘲弄神情。
这个女人也是真有意思。
在柳府只是跟雪姨娘挂边的一个亲戚而已,居然把自己当闺秀小姐了。
虽然平时动作不大,但暗中跟二小姐一起挑拨是非,专给大小姐使绊子。
“你操心有点多了,我们大小姐是静王妃,什么也不怕。我倒要劝一劝雷姑娘,安分守己,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别僭越了,你应该懂这个道理。”
屏香声音很冷,对她丝毫不客气。
说完,雷鸢鸢还没开口,她身边的仙杏不满道:“表小姐,你跟一个外人说这些多干什么?好像她有多高身份一样,不过是从绮陌红楼出来的女人,不干不净的,还有脸跟别人讲道理?”
雷鸢鸢眸光闪过一丝算计,随即摆出一脸温婉表情,“也不是这么说的,我奉命来抬大小姐嫁妆,把事情说清楚,这个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的话,等大小姐回来,还以为咱们强抢豪夺、仗势欺人呢。”
一旁的仙杏说道:“管她们做什么?大小姐随意挥霍嫁妆,动不动就给赏钱,花几千银子给丫鬟买东西,这不是故意败家吗?
是她惹了老爷生气,让咱们来抬嫁妆,难不成咱们还得看这些人脸色?
她们这些人,一个个钻营贪财,想把大小姐的嫁妆掏光才好,怎么不去做梦!”
她跟在二小姐身边久了,养成骄纵脾气,一向目中无人。
此时更没把彩宁和屏香放在眼里。
雷鸢鸢沉默片刻,目光瞥向彩宁和屏香,“也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眼皮子浅,能见过什么世面?巴不得让大小姐贴补她们,府上人人都知道大小姐蠢笨无脑,手里那点嫁妆,非得被她们耗干了不可。”
她一副大方得体,考量全局的模样,让彩宁和屏香忍不住翻个白眼。
这种挑拨离间、暗中使绊子的女人,简直比朱琼儿那种呛茬蠢货还让人讨厌!
雷鸢鸢话音刚落下,仙杏嗤笑出声道:“她们两个算什么东西?咱们是来抬大小姐的嫁妆,她们胆敢拦住不让,就立马打出去,柳府不养这等没脸没皮的闲人!”
旁边的初衣看不下去,顶撞说道:“你们趁大小姐不在,来抢东西还有理了?
仙杏,上次大小姐惩罚,让你跪在正屋门前一天,你都忘了吗?你好意思说别人没脸没皮,你干得那些恶心事,才叫没脸没皮!”
“哼,你倒是挺会拍马屁,可惜大小姐是烂泥扶不上墙,你拍她也没用!”仙杏叉着腰,横眉竖眼地呛声回去。
雷鸢鸢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伪装说道:“好了,都别争了,这事说起来是我不对,本来想跟两位好好说话,却惹得你们不高兴了,我跟你们道歉。”
她故意摆出一副温婉谦和的低姿态,让人无法对她发火,绿茶白莲的模样拿捏得死死的。
“表小姐,你做的又没错,跟她们道什么歉?她们也配?!”仙杏鄙夷地说道,“笨蛋大小姐手下的两个狗腿子而已,把自己当成什么重要人物了——”
话音未落,“嗖”一道寒光闪过,一把菜刀飞进来,从仙杏脸边擦过。
“当!”菜刀砍在木头窗户上,刀锋深深插进去。
“啊——”仙杏尖叫一声,双腿发软,一下子跌坐地上。
顿时脸色惨白发青,浑身颤抖,差点当场吓晕过去。
菜刀!
众人猛地转头,看见柳若嫄大步走进来,左手拎一把泛着寒光的菜刀。
“谁是笨蛋?谁是狗腿子——”她的声音幽冷阴沉,不带一丝感情,仿佛从暗黑的深渊中传出来。
“呃——”
所有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都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大小姐……太可怕了!
雷鸢鸢眸底闪过一抹冷色,随即脸上堆起笑容,摇摇摆摆走上前,“原来是大小姐回来了……”
话没说完,柳若嫄反手一个耳光,“啪”地扇过去。
雷鸢鸢被打翻在地上,手捂住脸,哀戚地哭起来:“我是奉柳大人的命令来抬嫁妆,你怎么能动手打我,就算你是大小姐,静王妃,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哀声抽泣,好似被柳若嫄欺负得很惨。
登时引来不少家丁奴婢同情。
柳若嫄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来,眼眸中泛出一抹浓重的凌冽,带着几分骇人的杀意。
拿起菜刀在她脸上拍一拍,大小姐嘴角勾起冷笑,“我不仅动手打你,还想拿刀劈了你。你再哼哼唧唧两句,这张脸就别想要了!”
“嘶——”
全场人倒吸一口冷气,随即鸦雀无声。
雷鸢鸢的表情当场僵住,浑身不敢动一下。
冰冷的刀锋触碰在她脸上,顿时皮肤上竖起一层寒毛,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柳若嫄轻蔑地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不再理睬这绿茶味小白花。
这副软蛋怂货样,还敢跟她叫板?
她走到瘫软在地的仙杏跟前,居高临下睨视了半晌,幽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是不是柳冰瑚让你来挑衅的?”
这个丫鬟她上次已经饶过一回,才过了几天,又开始蹬鼻子上脸。
仙杏脸色发白,扬着脖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菜刀,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犹豫了片刻,才哆哆嗦嗦道:“是二小姐……命我来跟表小姐一起,一起抬大小姐的嫁妆。”
她不敢不说。
真怕大小姐发疯,拿刀劈了她。
她只是一个卖身为奴的丫鬟。
即便被大小姐砍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根本没地方说理去。
“原来真是二小姐,我的嫁妆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柳若嫄眸光中泛着冷意,转头朝院中的人扫视一圈。
停了片刻,她大声说道:“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柳冰瑚派贴身丫鬟故意挑衅我,从今往后,我跟二小姐势不两立,谁站在她那一方,就是我的敌人!”
柳冰瑚暗中指使刘栓儿,在刑狱司毁她名声的事,她还没找机会算账呢。
这回又来一番,居然挑唆柳致堂来抢她嫁妆?
好啊,那就看看谁有本事,谁能笑到最后了。
院子里一片沉寂。
过来抬嫁妆的家丁奴婢,有一半是二小姐的人。
他们听到这话,都浑身抖了一下,面面相觑。
以前大小姐是蠢货,他们觉得跟大小姐没前途,所以才跟着二小姐,想捞点好处。
混了十来年,说实话也没得什么好处。
二小姐这个人,自命清高,又喜欢拿腔作势。
对手下抠门刻薄不说,还总讲一堆大道理。
心眼特别多,坏事都让他们干了,好听的名声她自己留着。
没什么真本事,但好名声传扬整个京城,人人夸赞,她是贤良淑德的才女。
一些奴婢早就看不惯柳冰瑚了,觉得她特别虚伪。
而且花花肠子太多,总是暗中使坏,陷害诽谤大小姐,还不留把柄。
几个家丁奴婢心思松动了,抢大小姐嫁妆的事,其实跟他们没关系。
他们何必掺合其中?
于是有些人往旁边站一站,表示不跟二小姐一伙。
柳若嫄的目光又转到仙杏身上,“我刚才亲耳听见,你骂本王妃是笨蛋,骂我的姐妹是狗腿子……你说我应该惩罚你呢,还是把你送到柳冰瑚面前,让她亲自处置你?”
骂静王妃的事可大可小。
但柳若嫄不想自己动手,不如给柳冰瑚送份大礼,给她机会管教手下奴婢。
仙杏浑身发冷,惊恐万分。
前几天她听说,刘栓儿辱骂诽谤王妃,被砍断手脚,五马分尸。
她刚才不是故意骂大小姐,只是顺着雷鸢鸢的话,随口说出来而已。
以前说笨蛋大小姐说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这会儿突然想起来柳若嫄的身份,但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来不及了。
柳若嫄轻瞥她一眼,当即下令,“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给二小姐送回去!”
话音刚落,立即有两个婆子上前来,拿绳子把仙杏捆上,推推搡搡,押送回柳冰瑚院子去。
“还有谁想抬本小姐的嫁妆,现在站出来。”柳若嫄把菜刀往地上一插,挺身而立,在院子里环顾一周。
目光扫在家丁奴婢脸上,让人觉得一阵冷冽的寒意。
有个年龄稍大的家丁走出来,战战兢兢说道:“老爷吩咐下来,我们也不敢违抗命令,还请大小姐恕罪。”
言下之意,抬嫁妆的事没的商量。
他们还要照办。
整个柳府里,只有老爷说了算。
大小姐气势再凶,也是出嫁的女儿,在府中没有说话的份。
“啪啪啪——”一阵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突然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从外面走来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