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啊!不要!”我一声迭一声叫喊着,由梦中猛然惊醒。
记不清是第几回做同样的梦了,梦中有一男一女,虽然模糊着面孔,狰狞却显而易见,张牙舞爪扑向我,我被步步逼退,直至悬崖边缘。
幼娘心疼地将我抱在怀中,擦了擦我额上被梦魇惊出的汗渍。
“又做恶梦了?”自从三个月前那次遭遇之后,幼娘抛下郎君计连升和他们的儿子,一直睡在我们的房间,每天紧挨着我睡。
我点了点头,倚在幼娘怀中平复情绪。
“哎!这都三个月了!这事算是过不去了!”幼娘叹息一声说道:“可如何是好?”
叶儿和蔻丹被我吵醒,再也睡不下去。
蔻丹由阿沁侍候着穿戴,回过头来问道:“幼娘,那天阿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给吓的天天做恶梦?”
幼娘斥道:“不要瞎打听,知道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倒是花叶儿置若罔闻,低头只顾侍弄自己的被褥,不发一言。
想起今天是端午节,我即刻精神抖擞起来,央着幼娘赶紧为我穿好衣物,晨食顾不得吃上一口,直接爬树翻墙,然后上了房顶,双腿骑在房脊上,朝兴化坊坊门处遥望。
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的令我昏昏欲睡,不知几时,我竟然酐睡有声。
我完全忘记自己身居屋顶,竟翻了个身,这一动,将自己惊醒,后知后觉的我,被自己吓的不轻,我揉了揉眼睛,使劲一看,原来自己正坐在一具肉身之上。
“昇哥哥!”我惊喜叫唤。
“睡醒了?”他望着我,温暖地笑。
我赖在他怀中,吃吃地笑。
“下去吧!房顶也是好睡的?”他与我说话的语气总是那么柔和,本来是责备的辞句,听起来却像哀求。
“我不!昇哥哥你不是在这儿嘛!”我任性的又将头埋入他的怀中。
“幼娘说你还没吃东西,下去吧,我带来了粉团!”知我爱吃端午粉团,他于贴身侍卫王忠嗣处讨要射箭要领,加勤苦练,每年都会带着宫中射团游戏时射中的粉团送予我。
我提议出城去玩,他总是依顺着我。
兴化坊外的野地,草长莺飞,红粉花开点点,点缀丛丛翠绿。
“小暑夏弦应,徽音商管初。愿赍长命缕,来续大恩馀。三殿褰珠箔,群官上玉除。助阳尝麦彘,顺节进龟鱼......”
我坐在昇哥哥身边,一边吃着甜糯的粉团,一边听昇哥哥学着宰相张说的样子,朗诵即时应制之诗,昇哥哥摇头晃脑的样子,逗得我顾不上吃食,哈哈大笑不止。
我正笑的前仰后合,昇哥哥取出怀中一枚锦囊,放入我手中。
“送给你的,长命缕!”
我嘻嘻笑着接过锦囊,打开,将一条长命缕小心端于手心,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好漂亮的长命缕!这做工,当真是用了心哪!”
我将一只手伸出皙白食指,轻轻碰触,只听一声金铃脆响,“看这小小的金铃,铃子本来就小,那线是怎样费尽心机穿进铃孔的?噢,看这结子系的,竟一点打结线尾也不曾看出,看这颜色配的——这么好的手工,我只听幼娘说过,未曾亲眼看过呢!”
我转头望向他俊朗的侧脸,“昇哥哥,这是你做的吗?”
他摇了摇头,将我的手拉至身前,将那彩色的长命缕套上我的右腕,仔细拉紧抽绳。
“我阿娘做的,分明是女孩子的东西,我便给你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强做掩饰的苍凉。
“昇哥哥,你还怪你阿娘?”
他扭过头去,默认。
“昇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有一个母亲疼爱你,还有一个亲生的阿娘疼爱你!你看我,就只有幼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