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试舞,给出的舞曲是《满园春》,这是于坊里间快弹唱至烂的曲子,配于舞也无非是那些徐柔的几个动作。选试官出此曲,无非是希冀看到新伎的别出心裁。
花叶儿本性使然,不会迁就于人,就连选试歌舞也不会迁就场面,伸手就来的舞,是她的本性之舞。
舞容如人面,她的一招一式亦是冷艳的、有力的,绝无拖泥带水邋遢凝滞。满园春色于她辗转之间,不吝释放征服冷冬之骄傲,挥却料峭之寒,转入蝶飞蜂舞,肆意畅游春色中,妖娆收势。
她的舞,短而精练,美能美的大气磅礴,也能美的春心荡漾,使人过目难忘。这般,恰恰是与众不同的了。
选试官们的表情中透着些意犹味尽,只是配乐声戛然而止,不得不举起她的牌号,附以“入”字。
自选一轮,花叶儿定下《南歌子》,虽仅有舞乐,但何曲配何辞,她早谙熟于心。
“自从君去后,无心恋别人。梦中面上指痕新,罗带同心自绾,被狲儿踏破裙。蝉鬓朱帘乱,金钗旧股分,红妆垂泪哭郎君,信是南山松柏,无心恋别人......”这一舞,编于他喜欢的样子,可是,他可曾知晓?他可曾在意?
“嗣昇,我来了,叶儿来了!叶儿的这颗心,你可会收下?”这舞她曾舞过千百遍,这歌她唱过千百遍,然而,于今天,她第一次落下泪来。
我不是年龄最小的伎子,但是在我的组别,我是最小的。
无骨如我,做出的基本动作,有过而无不达。选试官都是行内能者,一眼看出我功力,竟懒得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两个动作过后,就教我下场了。
开始我给吓了一跳,别人仍在按步就班,难道我两个动作定乾坤,这么快要给拨入云韶院了吗?亏得旁边协理内侍提醒我去准备下一场,我才明白自己这一场是给破格留入了。
我自恃身体素质,以柔软见长。所以,我的舞无一例外有柔少刚,难得的是我的软舞看起来不至单调乏味。
我的即兴舞是《渔歌子》。
拧身望云、银蛇缠腰,一个个作做下去,却又不是单纯的一个个动作。
配合着对音声精透的理解,一会儿犹如蜻蜓点水,一会儿如燕穿柳林,一会儿又轻风卷浮云,一会又如流水缠草枝,我的灵动轻巧如飞如风,无人可比。
我的舞,不拘泥,敢突破。细微时,细针密缕,有如抽丝剥茧;豪放时,洒脱不拘,恰似白虹贯日。精致是我的特长,毫迈是我的特点。我很清楚,最为难得的是,我的精致不显鄙吝,我的豪迈不显凌厉。
幼娘常说,我的舞是治愈系的舞,看了我的舞,再忧郁的人都会忘掉忧郁,再痛苦的人都会搁浅痛苦,再悲情的人都会释怀悲情。
宁王宪说,我的舞,像带有魔力一般地,不由自主的使人进入到我的欢快中去,观者收获的往往不仅仅是赏心悦目了。
昇哥哥说,噢,昇哥哥从来不对我的舞评价什么,他只说,只要是阿蛮身上的,什么都是好的。
正当我舞的兴致正浓时,忽觉伸出的小臂,感受到外力挟制。我转头望去,却见自己的一只胳膊正挡在旁边舞伎的胸前,那舞伎的手正握住我的臂试图拉拽。
我个子矮,稍一后仰,隐隐看见幕离后面那张脸,释放出气极败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