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约记得，事情发生在两年前的青龙节。

长安兴化坊白云教坊。

一大早，幼娘打点出戏事宜过后，便带着我边逛边往胜业坊走去。

白云教坊知客博士小秦突然勒马挡在我和幼娘面前。

原来小阿长一早起来就有些发热，临出门前幼娘嘱咐四娘，如若小阿长再热不退，就抓只鸡来给阿长抱着过病。不想云四娘叫昆仑奴忽陀将鸡杀了吃了肉，同时她叫人在西市卖药饮子家抓了一副药。

药是好药，百文一服，去各种疾病，饮之即愈，可无耐阿长年龄尚小，哭着要娘不喝药，云四娘没有办法只好叫小秦骑马追回幼娘。

我执意要求幼娘骑马回去，怕幼娘不放心，我要小秦陪着我同去胜业寺。

幼娘勉强同意。

被秦博士陪同的我，刹时间消失了发自内心的兴致。我收起了探寻游乐的心思，将找到卖饼孙汉的目的提到脑海。对宁王的这份记挂使我不辍步伐，甚至脚步更加快了些。

大街上车马人流越来越密集拥挤，秦博士跟从的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追着追着竟然不见了我的踪影。一波车马逆行而来，秦博士闪身躲开，再寻下去，连我的应喝声都听不见了。

秦博士无头蝇似的荒乱寻找之时，我已然进了胜业寺。我便揖了手向沙弥询问孙汉宿处，可惜偌大寺中沙弥何止十百，不见得个个都得知收容之人姓名，问过的几个小沙弥皆向我连连摇头。

我没有灰心，心中记得小沙弥对僧寮、香积堂等位置的指引，与寺里帮厨的孙汉估计不会远于那处。

我满头大汗的走到了一圈不同样貌的房舍中间，这里对比于外面的热闹显得尤为冷清，间或几个照面之人，有的是值寺沙弥、有的是租舍里歇脚的客商，再无其他。

我又踅摸了一阵，顺了僧寮西侧的石阶上去，发现那僧寮后方数丈处有一片宽敞房舍，华丽的雕刻门板严实关着。我站在一面门前放眼望出去，忽觉此地真真是好，寺中各殿一一纳入眼底，甚至连戏场上的热闹都能收进眼中。

我发现最神奇的是，当我站在底下院落当中，即便仰了头，也只见墙瓦树木，这一片房舍是不能被发现的。

恰有一小沙弥巡视过来，得知我在此等人，便不行驱赶，只嘱咐我，此处是专为接待皇亲贵胄商旅胡僧的租舍，不可喧哗扰人。

我懂事的点了点头，使他放心，并伺机问道孙汉居处，那小沙弥果然是知道的，他朝租舍后方指了指，孙汉就住于俗堂一侧，有时会为舍中客人做些面点。这处石阶，是孙汉的必经之路。

我得到确定，期待万分，安心等候孙汉归来。

这一空档，闲来无事，悄然向那一扇扇漂亮的雕花门板寻过去，小手轻触那暗红雕花，惊叹其精细美丽，一路摸至最后一间房舍，里面传出的说话声，使我蓦地停下了脚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猛然抬头。

“怎的换了这个地方来？”一个女声埋怨道。

“狡兔尚有三窟，我换了这个地方，也是为着隐秘嘛！”一个男人的声音猥亵传出。

“没用的东西！”那女人骂道：“两年了，两年中居然没有想到扳倒那个女人的办法！你还有脸来见本宫？”

“啧啧啧！到底是标致风韵人物，看看，这一身的普通闺秀的衣衫，瞧瞧那生气的样子，居然都是风情万种的！不愧是我的婕妤——不，我的皇后娘娘！”

“怎么？这次你有把握让那王皇后让出后位？”

“把握不敢说，但是嘛——”

“但是什么但是，如若你没有把握，就听本宫的，先杀掉三皇子李嗣昇再说！”

“杀了他有什么用？他又不是王皇后的亲生儿子！”

“怎么没用？若王氏在皇后之位扶立太子，胜券可就太大了，就连当今太子和他的母亲赵氏都不是对手！”

“娘娘所言极是，如果杀了三皇子，倒的可不只是王皇后，还有杨贵嫔，这两棵大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