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云韶院生活,我、花叶儿、云蔻丹捱磨的并不舒心,各自的烦恼应时而出。
我与花叶儿两人显得格外疲累一些,因为失去了侍婢随身的云蔻丹基本不能自理生活,我和叶儿不得不变成蔻丹的左右手,除了随时随地应付着蔻丹的百般挑剔,还要介时安抚她多变的情绪。
我三人在长安白云教坊之时,各自专攻所长,并无多少其他傍身之伎。
花叶儿身怀技艺,但凡会的便是精通的,然而也无非琵琶和篪两种;云蔻丹被云四娘逼着学了琵琶、箜篌、五弦以及筝,算得上样样通样样松;乐器对于来说,可谓一无所成,难为幼娘当初苦口婆心的哄着劝着,合着功夫将钟、磬、琴、箫、笙、埙、鼓、柷八音数十种常用乐器尝试个遍,我竟也没有一样比较感兴趣的,如若不是因为内教坊采选有附加才艺一项摽着,我连琵琶也懒得上手。除了琵琶,我最好的成绩只停留在对所有乐器的初步认识上面,再深入一点的了解便没有一二了。
由于年年的层层的严格升级考核,所以,云韶院的教习师傅并不比内教坊和宜春院的懈怠,相反,对厚赏与高薪的期待,使得他们更加努力施教,面对新发配来的宫人——我、花叶儿以及云蔻丹三人,教习师傅手中长短适中粗细到位的鞭子毫不客气的往我们招呼上身。
我们是由内教坊发配到云韶院的,甚至其中有人还曾有宜春院的资历,比起以容色选入内的平民之女,或者比起没入罪人之女,身份毕竟有所不同。
我们三个均妄图自恃身份求得教习师傅鞭下留情,岂料不等我们开口,那教习师傅的鞭子已不分青红皂白的在我们身上飞舞一通,继而开口为她自己扯上一些落鞭的理由:“不论你等姓谁名谁,只要你在云韶院名册上,就是贱隶一个!记住,你不戴鱼符,你不是内人!美其名曰‘宫人’,其实你就是‘贱隶’一个!不论你从哪里来,在这儿,你们跟着我学习乐器,你们就是搊弹家!要想改一改身份,不做贱隶,不做搊弹家,就给我打起精神来,拼了命的学,学出个样儿来!如若有谁胆敢再想着歪门斜道,想着找关系巴门子,哼,别怪我手上的鞭子不客气!”
听着这一通软硬兼施的骂,我三人有点不得其解,新来的只有我们三个人,这字字句句点的没有别人正是我们三个。可是,思想起这三五天以来挨的打,往死里的打,跟她所说的关系不算太大——花叶儿学什么像什么,第一天学不好的东西,第二天准得完美交课;云蔻丹所学虽然不精,但她所掌握的乐器正是搊弹家所学的内容,有良好的基础在身,再加上对鞭笞的恐惧,她没有理由不好好学;我虽然基本上属于一无所成,但我只是懒散而已,并非冥顽不灵,我一点即透的聪慧是宁王不断炫耀之本,一天的鞭子下来,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像在白云教坊一样的造次,师傅所要求的标准,我都是一一达到的。
几乎在用生命学习乐器的三个人,心照不宣一点:鞭子挨的莫名其妙。
趴在榻上的我小心翼翼的提上被子盖上身,转而对疼的冷汗直冒的花叶儿望上一眼,两人四目相交,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然而两人没有言语,只相互默契的点了点头。
云蔻丹撮着嘴吹着被抽的红肿的手背,轻触着断掉的参差不齐的指甲,哭道:“这还是人呆的地方嘛!要活活给人打死了嘛!真不知道那些个平民家的女儿怎么捱过来的!呜呜——”
我满怀欠疚的安慰道:“别哭了蔻丹,怪我,都怪我好不好?——别心疼你的指甲了,等学好了乐器,再好好养一批出来!”
蔻丹拨开我的手,虽是没什么好气,但也不算犀利:“怪你啥嘛怪你?你不是也挨揍了,要是论谁先给揍死,你得是第一个呢!”
花叶儿倒吸着凉气道:“那天在五殿广场没死成,如今,总不能换个地儿等死啊!”
我瞅了瞅叶儿道:“有什么办法呢?给打成这样儿了,马上端午日要出百戏,怕是让我们添充宜春院出戏,我们都起不来呢!”
“要是见天儿的打下去,最后就是这个效果——就是要你不明不白死在这暗处,谁也不知道,谁也看不见。”叶儿低声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