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件倒是对得上,就是身份证着实太新了,而上面印的住址无比奇怪,女人闻所未闻。只是看出老人确实没有恶意,她也不愿得罪一个有能量的陌生老头,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讲了出来。而且,只是讲一讲经历和去向,没什么大不了的。
“贝姐是带着一个奇怪的少年租了我们家的房子,地点是那个旧车站。那边居住环境太糟糕了,在车站建成以前,一家还盼望着通车,后来火车只带来了各地混杂的外地人、浓烟、噪音、无法忍受的治安。对火车的兴趣没了,还深受其害,我们只好搬走。
空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有时间了,我母亲会带着我回来打扫打扫。房子长久不住,没什么人气,总归不好,恰逢外地人进首都多是求一份工作,带来了一次租房浪潮。母亲张贴了出租信息,她审阅了不少来租房子的人,无一例外拒绝了。
究其原因,母亲看那些人面相不好,不愿意租给他们。随着日复一日,直到贝姐的到来。说也奇怪,母亲一眼相中了贝姐,能让她看上眼的人可不多。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看到她的样子,说来几十年了,也再没见过那么水灵的人。只是时过境迁,这会儿也不过半老徐娘,再好看的皮囊也抵挡不住岁月的变迁。只是贝姐不光生了一副好皮囊,心也好,人也好。”
讲到这里,女人双眼出神,似是眼前出现了若干年前的场景,一一重现。
左蓝心里暖洋洋的,他咳嗽一声示意女人继续说下去,顺手拿回了自己的身份证,另外不忘拆开果篮。
“贝姐带着的少年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智商还不如八岁儿童,不会写字,就说话都是磕磕巴巴。那时,母亲带着贝姐参观房子,我在一边写课后作业。不怕您笑话,我十几岁才接受教育。”
“不会的,这一方面你比我强。”
“有的字不会写,干脆画圈,有的文章读不明白,随便写几个字做批注。贝姐看过房子还算满意,她刚好看见了我拙劣的字迹和不走心的阅读理解,便随口指正了两句。要不说我母亲看人准?一打眼就知道贝姐的祖上是贵族,您应该经历过那个年代。”
“是的,我我经历过。”左蓝把剥好的水果递给女人,“如你母亲所料,她是贵族。”
“我就说嘛,难怪气质不一样,那时不清楚贵族具体是什么,别提多么好奇了,追着母亲问。我母亲对此从来讳莫如深,不说,也不允许我提,更不允许当着贝姐的面讲出来。每当有了空闲,母亲便带着我到旧车站,请贝姐教我念书。
课堂的老师半吊子学问,贝姐不同,任何一个词都能够讲出典故,像是讲故事那样。所以啊,我对读书提起了兴趣,进步要比同龄人快很多。母亲知道贵族小姐不擅烹饪,隔三差五买一些东西来改善伙食。
贝姐白天出门摆摊,太阳落山前总会回来,只是有时需要起一个大早进货。她总摆在口头的话是多赚钱,给小文买药。小文就是那个傻小子,能吃能睡。
一来二去,我们两家也算熟了,我问过贝姐不少私人问题,她只挑一些不疼不痒的说。每每问到不该问的或者她不想回答的,便会用手指戳一戳我的额头。日子每天过,每天都很开心,我没见过贝姐有忧愁的时候,哪怕外面遇到了难事,她还是笑呵呵的对待我。”
左蓝伸手再去剥水果,手中动作飞快,根本不需要用眼睛来看,一切凭感觉。
女人正准备再讲下去,护士来查房了,病房里几个病号和护士简短的交流。
除了女人这一边,其他病床上的病人都有人陪同看护,当然了,如果左蓝也算陪护的。
“我去过你家。”左蓝把目光放回女人身上,“邻居说你是突发的脑梗,差点救不回来,家里也没什么别的人在。”
女人听后释然一笑:“几个白眼狼,他们巴不得我死掉了好分那个房子。这也不能全怪他们,都是生活太难了,谁不想多往自己身上搞点钱。那天我看着他们三家,为了房子的事挣了个急赤白脸,险些打起来。都是家丑,让您见笑了,估计等我真正要咽气前,几个白眼狼不会再来了,说不定他们正私下里商量怎么分呢。我就是不死,就是气他们。
想起以前,那时候大家日子也不好过,只是比现在压力要小,谁知道以后会是一个什么光景。所有人都在挣,从商人手里赚到钱勉强够生活开支,商人掌控教育、掌控水电住房、掌控生老病死和医院,好不容易积攒下一点财富后还要把钱还给商人们。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跟我已经没多大关系了,还是讲一讲贝姐的事情。”
“请你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