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军之将？

一时间满场皆寂，只剩下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王蕴行眉毛一挑，厉声道：“他们三人，全歼蒙面杀手四十余人，这也叫败军之将？”

修云楷轻声细语道：“他们不是三人，而是最后仅剩三人。而且并非全歼，那位弓箭手至今下落不明。”

“若非宗门及时发觉，打开了试炼道的阵法，我相信再迟片刻，他们三人的下场，和那群废物不会有什么区别。”

众弟子顿时大哗，关于败军之将的争论倒也罢了，但死去的那些人，好歹也算是未曾谋面的同门，直接用废物相称，实在有些过分。

王蕴行勃然大怒，正要叱责，只见蒋剑森霍然起身，直接面向了修云楷。

修云楷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蒋剑森确实很有名，听闻选拔仪式上，他的飞剑越过了数十丈的距离，真的很不错。

但这一切，在他的眼中，皆是浮云。

他是名动江南十九郡的绝世奇才，三岁时小手一指，便破了一处上古时期残存的阵法。那一夜，有一道无与伦比的剑光划过天空，法门峰峰主无天亲自降临，将这个说话还结结巴巴的婴儿，秘密收为弟子。

自那以后，他沉浸在无比高深艰难的法术符道中，却是如鱼得水，进境神速，早已突破了凝气境，甚至能隐隐看到自己本命物的影子。

这样的天赋与实力，在青云宗千年的历史上都排的上号，所以蒋剑森无论生气，甚至暴怒，都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蒋剑森深吸一口气，将胸中那团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经过试炼道一战，他的心性已经比之前成熟很多。他可以接受修云楷看不起自己，但绝不能接受他肆意侮辱那些战死的同门。

“试炼道上十七名同门的牺牲，或许有技不如人的原因。但如果技不如人就是废物，那么你又何尝不是？或许你已经自认天下第一了？”

蒋剑森盯着修云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修云楷淡然一笑：“修行者机缘，天赋皆不同，境界有高低实属正常，但如果有人被越境击败，那么他当然就是废物。”

“就像你们，一群凝气境的修行者，被一群凡人屠杀，不是废物是什么？”

这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微微懊恼的神色：“对了，听说蒋兄你去年就已跨过了凝气境，体内真元运转犹如潮起潮落，永不停歇。刚才失言了。”

蒋剑森感到自己右手在微微颤抖。

那是自己越发抑制不住的怒气。

修云楷表面上是恭维自己，但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更阴险的讽刺。凝气境的弟子打不过凡人，已经是废物了，那自己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

蒋剑森冷笑道：“敢问修兄，如果换做你面对这群蒙面人，该如何破了这局？”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自己重新站在试炼道冰冷的土地上，会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这个问题，从他醒来到现在，已经在脑海徘徊了很多次。

他想到了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比如事先提高警觉，发现危险立刻撤退，交手过程中更注意互相掩护配合，但无论如何推演，到最后都只剩下一个冷酷的事实。

如果没有陈乐的横空出世，自己这帮人还是逃不过被全歼的命运，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因为双方的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无法调动元气的修行者，和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没有任何区别。

既然你修云楷认为这就是废物，那就请证明一下，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众弟子的目光都落在了修云楷的身上，因为他们也很想知道，在几乎必死的危局下，这位名动江南十九郡的绝世天才，会想出什么破解之招。

连王蕴行也停止了呵斥的念头，如果修云楷真能解了这道题，那么他拒绝鼓掌，也是情有可原。

修云楷望向竹林上空，悠悠飘过的白云，淡淡道：“以你们这帮废物，在试炼道上当然毫无机会，即便重来一百次也是一样。”

蒋剑森剑眉一挑，怒气几欲咆哮而出。

但修云楷随即话锋一转：“因为你们只知道凝息养气，修行功法，却忘了身为修行者，最重要的品质。”

“那群蒙面人之所以恐怖，因为他们有血性，有殊死战斗的准备。这种准备不仅是身体上，更是心理上。他们为什么要有准备？因为知道不是修行者的对手，体内没有磅礴的真元可以调动，所以只能以命相搏。”

“而你们呢？进入修炼道前，甚至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有做过殊死战斗的准备吗？”

“你们没有，你们自认为高人一筹，自认为功法，天赋才是最重要的。但你们错了，在真正的战斗中，只有铁血的意志，以命换命的勇气，才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竹林内，鸦雀无声，这次连风都停止了拂动。

修云楷这番话语速平缓，更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就像是在诉说家长里短。

但落在众弟子耳中，可谓字字诛心。

内心的巨震，简直可以用醍醐灌顶来形容。

沙星儿直接裂开嘴笑了，露出了一排三角形的牙齿，极为恐怖丑陋。

其他法门峰的弟子，都露出了微微得意的笑容。

连剑藏峰，古兽峰的弟子，虽然暗中克制，但心悦诚服之色，还是难以尽掩。

王蕴行目光深深，望向修云楷的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欣赏。虽然这个少年极为无礼，但能说出这番话，证明他的血脉中，已经有了青云宗的传承。

蒋剑森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他想说点什么反驳，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因为内心深处，他知道对方说的完全正确。

同为大陆赫赫有名的年轻天才，虽然名头不及对方，但蒋剑森内心深处，一直把修云楷当做了最大的对手。

无数个夜里的孤独苦修，无数次撑不下去的时候，他想到修云楷，内心便重燃熊熊斗志。

没想到，进入宗门的第一天，自己就败了。